阅读历史 |

第6章 借宿(1 / 1)

加入书签

从邬茶镇出来已有大半日,乔莺晃晃悠悠坐在马背上不时被身后谢枕舟扶正,这才没从疾驰的马上跌下。

“坐稳。”

头顶传来少年不悦的声音。

她整个人被谢枕舟圈在怀中,默默哦一声,随后挪正位置,挺了挺脖子,背脊紧贴他胸膛。

近日官府公告里虽没有与她有关的告示,乔莺依旧处处谨慎无法安心。以秦照这种攻于算计的性格,可能已经压下她失踪的消息,想要暗地里解决她。

没有官兵的追捕是件好事,但想着阿左的剑鞘还在谢枕舟手里,乔莺心头不免又是一阵烦恼。剑鞘上那枚剑穗对阿左意义非凡,他定会再来讨要,说不准下次还会派更多高手。

到那时谢枕舟护不护得住她都成问题。

就算护得住,若知晓了她一直骗着他,谢枕舟也不会放过自己。

乔莺暗暗叹口气,只觉得前路无比艰难,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利用谢枕舟的想法。

“祁县还没到吗?”乔莺仰头,堪堪看见谢枕舟目视前方的双眼,明澈中略带冷漠。

他俯首低睨,本不堪其烦地想让她不要如此聒噪,谁知少女竟扬起嘴角冲他笑了笑,眼睛弯起像天边的月牙儿。

谢枕舟一时哑言,让她住嘴的话没说出口,视线很快落回前路上,“恐怕今夜赶不及。”

他话中的潜意思是今夜要在荒郊野外露宿了。

霜降一过,千树扫作一番黄。

乡野之中多崎岖山路,地广人稀,正是秋收的季节,却不见黄浪,庄家一茬茬蔫在地里。

二人找了棵古树,谢枕舟将马绳拴在路旁粗壮的树干上,地上枯叶铺满了好几层。

一天都在赶路中度过,乔莺有些疲惫,虽不是她驾马,但她第一次坐在马背上坐这么长时间,大腿内侧一阵刺痛,多半皮肤早被磨破。

另一边谢枕舟双手抱刀,正襟危坐,一阵萧瑟秋风扫过,树叶纷纷落在他的肩头,他刚想伸手拂去,却被乔莺抢了先。

少女认真地将他身上落叶都扫了下去,最后仔细地检查他头顶,把最后一片漏网之叶拿掉。

这些动作被谢枕舟尽收眼底,三天前她明明对自己很是疏远客气,几日下来态度骤变,总做些让人捉摸不透的事。

那夜在客栈更是...

想到这里,他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擦伤,已然结痂了。

夕阳未完全落幕,乌云便侵袭上来,暮色四合,眼见是要下雨,谢枕舟从马侧取下斗笠随意套在她头上,乔莺的脸被遮去大半。

乔莺准备道谢,忽的一阵银铃声从不远处稻田里传来,“丁零”声越来越近,她起身拍了拍裙摆,顺着半人高的草丛往下望去,一头大黑牛映入眼帘,这猝不及防的黑脸把她吓得脚下一崴,差点跌落在地。

好在谢枕舟眼疾手快将她稳住。

“小姑娘。”牛车上坐着个穿麻衣的老伯,他握牛鞭,偏头瞧了眼二人,“马上要下雨了,若是你们不嫌弃可以来我家歇歇脚。”

乔莺抚了抚胸口,刚想开口拒绝,没想到谢枕舟一口应下。

“那就叨扰了。”

老伯的家在田埂上,是个典型小瓦房,院内墙角堆满干柴,几朵野花蹦出。屋内陈设简朴,四面墙皆是黄泥砌成,木桌边上的吊炉生着火,他从吊炉中舀了两杯热水让乔莺二人暖暖身子。

两人刚进屋,天边最后一缕余晖散尽,风雨潇潇。

乔莺接过温热的陶杯,身旁谢枕舟已经一口饮尽,半张侧脸线条利落隐在暗处。

“你们二人是要去祁县吧?”

“是。”谢枕舟点头。

“祁县如今不太平,可要当心些。”老伯往吊炉中扔进干柴,火烧得更旺,接着说道,“前几日并州驿站被屠闹得沸沸扬扬,无一活口,就是那灵山山匪所为,听说上京都派兵来了,且有的闹呢。”

三人围炉而坐,吊炉烧开溅出热浪,木炭被烧得滋滋作响。

“据我所知灵山上是衡门,并非山匪。”

老伯听了谢枕舟的话笑了笑,“这满天下谁人不知衡门是个江湖门派,但官差查案查出是衡门山匪所为,衡门不就只能是那山匪了吗?”

谢枕舟当下了然,大约是衡门开罪了朝廷,才会被安上这莫须有的罪名,看来那夜驿站屠杀与乔家无关。

只是不知留下剑鞘的刺客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来刺杀乔芙。

而乔莺听完却心潮澎湃。

她比谁都清楚夏国如今的局势,皇帝病重,太子一党向来狂妄,为了打压他,才会将这监国之权暂交给五皇子秦照。

衡门少主沈俞右素来与秦照关系不错,秦照不可能将屠驿站之事栽赃到衡门头上。

那就说明一点——驿站之人不是秦照所派。

如果是太子为了那桩秘闻杀人灭口,一切就说得通了。

乔莺心中一阵毛骨悚然,太子若知道乔家还有活口,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会解决掉自己。

窗外风吹雨打,简陋的小瓦房也并不完全遮风挡雨,顶上一两处正往屋内漏雨,老伯熟练地用陶盆在地面接着,扭头看见乔莺正乖巧地把手中杯子递给谢枕舟,老伯话题一转,脸上充满笑意,“你们二人是私奔出来的吧?”

话音还未落地,乔莺侧头看向谢枕舟,他一向淡漠的表情略有松动。

随后乔莺回答,“是。”

谢枕舟眼底闪过一瞬惊讶刹时烟消云散。

房顶漏下的雨滴落在水面一圈圈泛起涟漪,两人之间氛围有些微妙。

老伯一脸骄傲,“我早看出来了。”

“这世道不好,若是能寻得个挚爱之人,倒也此生无悔。”他将火堆拢了拢,只留下几块还有余温的红炭,“时候不早了,你们在这屋休息吧。”

说完感言,老伯推开门向旁边的屋子走去,他的背影长而孤寂。

本拥挤的屋子里瞬间只剩乔莺与谢枕舟二人。

谢枕舟薄唇微抿似乎对于乔莺刚才的回答的表示不悦。

瞥见他腰间别着的刀鞘,乔莺指了指,开口询问,“你留着这个,他会不会还来找你寻仇。”

意识到乔莺在说什么,他瞳孔微沉,语气隐隐含着嘲讽,“我随时等着他来。”

谢枕舟一贯如此傲气。

在乔莺印象中阿左已是高手,鲜少有败绩,算得上是秦照的左膀右臂,但他那晚仍不敌谢枕舟。

少焉,少女清脆如铃般的嗓音在谢枕舟耳边响起,“谢公子,你是哪个门派的?”

他随口一答:“凌道阁。”

凌道阁可不是个门派,乔莺从前听秦照说过,凌道阁盘踞各国,专做杀人越货买卖的中介,只要出得起价,上到朝堂,下到百姓,他们什么活都敢接。

乔莺挪挪草垫坐在他面前假意听不懂,双眼透亮,不加掩饰地望着他,“虽然我没听说过,但一定是个很厉害的门派。”

少女皮肤白皙,轮廓柔和,脸上的红肿完全褪去,长睫下眼眸仿佛含着潮湿,唇形鲜明,红唇微启,乌黑细软的发丝落在脸庞,实在是个出尘的美人。

谢枕舟颔首,第一次如此仔细端详她,说话时眉眼间写满疏离,“所以乔芙,你不必害怕他来寻仇,我定会将你安全送到后梁。”

两人视线交缠,不知是不是乔莺的错觉,他的话在若有若无地点自己。

细雨飘飘洒洒了一夜,到第二日清晨都没停。

屋外透着曙光,乔莺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她坐起身迷迷糊糊睁开眼,身边空荡荡,火堆还留有余温,吊炉中的水烧开不久正冒着烟。

谢枕舟去何处了?

她敛神听到门外传来打砸声,混着老伯和牛的惨叫,备显凄厉。

“这里是朝廷征收的贡赋之地,你们这些刁民还敢隐瞒财产?”一官吏在院中耀武扬威挥舞着马鞭,高声喊道,“你交不起粮食却养得起牛!我怕你好东西都藏在屋中呢!”

他大跨步走到房门前,用足了力一脚踹下,陈旧的门本就摇摇欲坠,哪禁得起这样的冲击力,随之“砰——”地一声倒地,扬起大片灰尘。

那官吏身形高大,面目狰狞,一双小眼睛深陷在脸颊里,看见坐在草席上的乔莺两眼放光,伸手就要去捉,“好啊,你这还藏着名女子。”

“放开我!”乔莺尖声惊叫,一口咬上官吏的胳膊。

他膀大腰圆,一身肥肉,吃痛地低呼了一声,抬起右手拽着乔莺的长发将人往屋外拖,地面上的小石子滑破她娇嫩的皮肤,留下道道可怖的红痕,本快痊愈的伤又裂开了口子,混着身下的雨水,传来阵阵疼痛。

老伯攀上官吏的手,百般哀求,“大人,您行行好,她是我远房侄女儿,我明日一定凑上粮食。您高抬贵手,放她一次。”

“你侄女?”官吏冷笑道将他推倒在地,“她若是能得了上面大人的眼,你有的是好处。”

乔莺根本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浑身剧痛,麻布堵住了嘴巴,双手双脚被粗绳绑住扔进马车里。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