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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被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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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茶镇是祁县最偏远的小镇,地处并州与沧州交界处,民风开化,往来旅人众多,客栈随处可见。

卯时刚过,零星几个人正在官道上洒扫,街头小贩揉着惺忪的睡眼将摊支起。

谢枕舟寻了个位置最隐蔽的客栈开了间上房。

客栈小二干了多年,各路客人都见过,对谢枕舟二人的装扮并不奇怪,领了赏钱便笑眯眯从屋子里退出去。

待小二将门上后,乔莺才小心翼翼将头上斗笠与身上外袍脱下。

谢枕舟出手阔绰,先是要了些好酒好菜,又极耐心听小二介绍邬茶镇特产——邬茶,最后饶有兴趣得买了两壶。

他将杯子用温水烫过后,拿起砂壶倒七分满,盖上盖儿,浮了浮撇去茶沫,凑近闻了闻茶香,轻啜慢引。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倒显几分贵气,悠哉地坐在桌前细细品味,任谁也看不出他正在逃命。

乔莺见他这举动,不似一个江湖野客,倒像是哪家贵公子。

意识到乔莺的视线,谢枕舟伸手递了个茶杯在她面前。

两人距离不过寥寥几公分,阳光折射,灰色影子交叠在墙上。

谢枕舟目光下敛,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杯壁,声音不咸不淡,“还不错,你品品。”

她实在是无法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有闲心品茶。

小镇上虽住户不多,但流动的人口可不少,若是官府清点尸体发现她不见了,肯定要张贴悬赏令。且邬茶镇离并州驿站算不得远,说不准她很快会被发现。

“我不渴。”她婉拒道。

可谢枕舟并不买账,盯了片刻,眼里看不出情绪。

在这锐利目光的注视下,她只得接过,轻珉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上散开。

对上谢枕舟含着审视意味的墨黑色瞳孔,她笑得端庄,不忘评价给予回应,“味道不错。”

正午日光正足,豁亮的光晃在谢枕舟腰间刀鞘上,刺得乔莺微微偏头。她原本鼓起的脸颊逐渐消肿变成标准的鹅蛋脸,眉如远山含黛,眼眸清澈明亮带着几分湿意,拿起茶杯的手腕结痂斑驳,狰狞恐怖,隐隐还在渗出血丝,一副难以痊愈的迹象。

“伸手,我给你手腕涂点药。”谢枕舟掌心朝上,乔莺乖乖伸出手,放在他大掌之中。

他长年握刀,手上满是厚重的茧子,乔莺手臂传来一阵粗粝感。

原以为他要从怀中掏药,却见谢枕舟忽然拿起桌上的酒壶,用牙咬开壶塞,一派粗犷作风,在乔莺惊愕的眼神中将生酒倒在她伤口上。

猛的蛰痛几乎让乔莺大脑一片空白,冰凉之后伤口开始发烫,随后是钻心般的疼痛。

眼泪被她憋在眼眶中不敢落下。

此刻她再也顾不得什么礼貌,咬牙切齿道,“你不是说擦药?”

“你手腕再不用生酒消毒就要溃烂了。”瞧着她这副兔子急了的样子,谢枕舟自顾自说道,“另一只手。”

左手还没缓过来,乔莺眼中含泪,神色幽幽,忿忿不平地看着他。却也觉得他在为自己好,还是把手徐徐伸过去,想象中的疼痛如期而至。

谢枕舟抽手后,她依旧双手木然半举空中,不忘弱弱补了一句,“多谢你,谢公子。"

用生酒消毒过后的手腕依旧在流脓血,谢枕舟凑近仔细瞧了瞧,抬头看她,“入夜带你去医馆。”

说是入夜,可夜幕降临谢枕舟一直没动作,待到街上更夫巡逻第三遍,他才喊了喊正犯困的乔莺。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静谧的夜里各有盘算。

乔莺沿途一边走一边看公告榜上竟还没有张贴她的悬赏公告,距离事发已经一天一夜,那些官兵应已将驿站尸体清点完后上报了,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

但这无疑让她心中一直紧绷的弦松了松。

路上偶有一两人走过,见到深夜出行的二人也只是短暂侧目便很快接着赶路。

谢枕舟在脑海中思索邬茶镇的路线,他印象中客栈不远处就有一家医馆。

果不期然,绕过两条小道,一家小医馆出现在深巷拐角之中。门口两盏纸灯笼向南面对称而挂,上面写着大大的医字,外边看着颇为简陋,乔莺猜测不过里面最多仅有郎中一家几口人。

皎月钻出云层在石板路上洒下银色光辉,乔莺带着斗笠亦步亦趋跟在谢枕舟身后出声询问,“夜如此深了,大夫或许早休息了。”

“夜间有病人来找乃是常事。”

乔莺开口,“若是他不愿给我们瞧……”

“那我便跟他好好说道说道。”谢枕舟顺手搭在腰侧刀柄上,一双淡然的眸子暗含着些许杀意,随后伸出另一只叩响门扉。

乔莺从他的话里生生听出了威胁的意味。

铁环与木门碰撞发出连续的沉闷金属声,在夜里格外清晰。

少顷,一个瘦削的老头从里面拉开门,脸上带着倦意,上下打量了谢枕舟后立马提起精神请他们进屋。

老郎中在此处开医馆已有几十年,邬茶镇来往的人员复杂,经常有被官府通缉的恶徒、江湖中的江洋大盗深夜求医,他早已司空见惯。

引二人进屋后老郎中点上蜡烛,还没等来人先发话,他便举着烛火往乔莺面前凑了凑,语气苍老道,“小姑娘,你哪里不适?”

乔莺没有回应,昏黄的微弱光线聚集在他脸上,更显面上沟壑纵横,此时来一只蚊虫估计难逃被夹死的命运。她支支吾吾往谢枕舟身后躲了躲。

见她这副胆小模样,谢枕舟只道她果然是个从未受过苦的娇弱小姐,本来冷峻的面色稍缓和下来,向老郎中说明她手腕上反复溃烂的伤。

老郎中颤颤巍巍地手撩起她衣袖,轻“啧”了一声,心下对乔莺的身份有些了然。

她手腕上的伤是长期磨损久不愈合导致,一般流放犯人皆是这样。

“坐下吧,我给你消消毒。”老郎中指着诊台边的凳子,自己也蹒跚坐下,命谢枕舟端好烛台照明。

一听见消毒二字,乔莺几乎是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对上谢枕舟的视线。

他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冷傲如他,按照郎中要求乖乖举着蜡烛又显得莫名乖顺。

“大夫,其实我晌午时已经用生酒……”乔莺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头用嫌弃的语气打断。

“究竟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

这下乔莺住了口,做好心理建设,任老郎中在皮肉上擦些药倒也没觉得有多疼。

上完药膏老头又给她把了把脉象,接连摇头,一时说她忧思过多,一时说她从小体弱,写了个方子让她按时服药,却被乔莺一手拒绝。

他们如今的境地实在危险,本就是死里逃生,能留条命即可,犯不着多此一举。

瞧着乔莺无论如何也不想吃这药,老头暴躁脾气上来了,把药方扔桌上,嘴里不停念着,“不吃药还来看大夫,看着玩的?”

接着他在药臼里捣鼓几下,把白灰色的药膏从里掏出敷在伤处,剩下的装进小罐子里搁在她手里,起身冲谢枕舟要诊金,“十文,放桌上你们就可以走了。”

临走时还嘟嘟囔囔,“我这个老骨头,迟早得被你们折磨死。”

满堂的中药香气带着子夜的湿气顺着鼻息扑面而来。

谢枕舟将手中烛台递给乔莺,从怀中数了十文铜板放在桌上,余光扫过那张被乔莺拒绝的药单,低眉问道,“你真不用?”

浓密的睫毛投影在鼻侧,昏黄的烛光照在谢枕舟脸上少了平日的疏离感。

“嗯。”乔莺表情无比诚恳,就这么直勾勾的望着他,目光柔和,像碧波般清澈。

现在谢枕舟对他百般照顾,不过以为自己是乔芙罢了,若哪天被谢枕舟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以他的性格不当面杀了她,恐怕也要往药里投毒。

谢枕舟点点头,还是将药房塞进腰封里,抬脚离开医馆大堂。

夜里寂静一片,推开门只有疾风嚎叫。

此时也不过丑时三刻,更夫还未打响四更天的锣,乔莺重新戴好斗笠跟随在谢枕舟身后留心四周有没有可疑的动静。

本在前面带路的谢枕舟在拐进深巷之时停住了脚步,乔莺猝不及防撞上他后背,鼻尖如同要断裂一般,还未开口问询发生何事,她的视线被夺走,随后是翻天覆地的晕,谢枕舟抱着她,身体摔向另一侧,痛感席卷全身。

乔莺徐徐坐起身,一只暗器插在不远处地面。

谢枕舟立刻确定来人方向,起身抽刀,冲向黑暗角落。

角落那人蒙着面,一身墨蓝色劲装,身材壮硕,凌空跃起一剑砍向谢枕舟,一招一式没有江湖气息,倒像是谁家武功高强的侍卫。

谢枕舟翻身向前,以刀格挡,硬生生接下,反将蒙面人震得一连后退好几步,没给他反应的时间,谢枕舟将手中刀直直握在手中,刀风凌厉,旋身砍向他。

蒙面人来不及闪躲,只得用剑鞘猛力一挡。

“咣——”刃与鞘相击,呼呼作响。

剑鞘被甩飞一米远,落在乔莺脚边,她看着上面异常熟悉的剑穗,神色骤变,原本平静的脸色顿时写满复杂。

乔莺认出他了,这蒙面人正是当今五皇子的贴身护卫——阿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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