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救不了（1 / 1）

余淼不清楚李卫平一大早在发什么疯，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八点二十六分。

余淼头重脚轻地走出房间。

家里十分安静，只有楼上做早餐破壁机转动发出的呜呜声。看来董倩已经出门上班了，她公司在CBD那一片，光是早上通勤时间就得差不多一小时，要是出门晚了遇上高峰期甚至得更久。

余淼是很佩服董倩的，印象中没见她晚上早睡过，但是每天早上她都能准时六点半爬起来画全妆，然后踩着细高跟精神抖擞地出门赶地铁。

所以每次有人调侃余淼是女战士的时候，余淼都心想：那是你们没见过我室友。

用清水洗了把脸后，余淼感觉脑子终于清醒了许多。

昨晚上她睡得很不好。

她梦到了和蒋易帆的初遇。

还是那个院子，还是那颗榕树下，还是那个被一群小男生围在中间的蓝眼睛漂亮仙女姐姐。

只是梦里的蒋易帆没有再坐以待毙地等余淼出手，只见他手举一罐杀虫喷剂，神色严肃地对着赵晓峰一顿猛喷。

“呲——呲——呲——”

……

然后画面一转，她看到了妈妈。

梦里的朱娟满身伤痕，被皮带抽得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身子小小的余淼披头散发，张着双臂，挡在朱娟前方，瞪着黑白分明的圆眼，大声喊道：“不许你打她！”

余柏的脸在梦里很模糊，余淼看不清，但能感觉到男人身上滔天的怒气，还有臭气冲天的酒精味。

男人高扬的手里握着皮带，不由分说地就朝余淼甩过去。

余淼灵敏地往前扑去，躲过带着风声的鞭子，双手抱住余柏的大腿，然后张大嘴狠狠就是一口。

余柏的惨叫声瞬间响起。

余淼使出了吃奶的劲，凶狠地像是要撕下余柏小腿上的肉一样。

剧烈的疼痛使余柏更加狂躁，他喘着粗气低头弯腰，大手抓住余淼的头发往外拽，试图将她扯开。

余淼不肯松口，后脑勺很快传来一阵刺痛。原来是她的头发连着头皮被余柏硬生生扯下来一大块。

刺痛很快蔓延成了灼烧般火辣辣的疼。

然后余淼就醒了。

被痛醒的。

余淼望着镜子里头的自己，条件反射般地摸摸后脑勺右侧。

那边有一小块凹凸不平的疤。

重新打开微信，余淼一边涂着昨晚蒋易帆给她的那罐药膏，一边浏览起除李卫平之外的其他信息。

林飞兰：【淼淼，你今天能提前一点来俱乐部吗，我想和你聊下比赛的事情。】

余淼：【好，我十一点到。】

余茜：【姐，我早读的时候看到朋友发给我的视频，里头的是你吗？】

余淼：【什么视频？】

回完短信，余淼换了套紧身运动装，出门跑步。

职业拳击赛因为比赛回合次数多的原因，对选手的耐力要求很高。长跑是提升心肺能力最好的一项运动，因此绝大多数的拳击手都有长跑的习惯。

余淼当然也不例外。

事实上，这个习惯她已经坚持好多年了。一开始只是教练要求，后来渐渐地就爱上了晨跑，越跑越痛快，越跑越舒畅，仿佛所有的难过、烦躁、郁闷都随着汗水的挥洒，从身体里释放出去。

半夜似乎是下过一场雨，地面上布满坑坑洼洼的水镜。空气很清新，微微掺杂着一股泥土的湿润气息。

余淼站在楼道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早上起床时的那些许烦闷一扫而空。

路过昨晚她和阿强碰面的那辆僵尸车时，余淼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好几眼，思绪开始逐渐发散。

她没有养过猫，也不打算养，因为住进来的时候房东明确过不允许养宠物。

所以她也只好随身带着几罐猫粮，遇到阿强了再拿出来。

昨晚入睡前，余淼模糊想起之前去宠物医院时医生说的话。

医生建议等阿强生产后就带她去绝育。

至于那几个毛茸茸呆头呆脑的小崽崽……

余淼决定待会到俱乐部后问问，有没有人愿意收养。

嗯，李卫平师兄就看起来特别有善心。

余淼没猜错。

李卫平确实很乐意。

余淼刚到俱乐部门口，就正好碰上他。

李卫平看了看余淼昨晚喂猫时拍的照片，指着最左边颤颤巍巍站着的小猫，声音激动地说：“我可以挑这只吗？我妹刚上初中，特别喜欢看动漫。最近看了那个什么《夏目友人帐》后，就一直念叨着要养猫，我本来还在想要不要国庆放假去买一只，现在倒是不用这么麻烦了。唉，你知道吗，这只小猫看起来和动漫里的那只一模一样，带回去我妹一定要高兴死。”

李卫平让余淼把照片发给他，他准备先让妹妹瞧瞧，提前让她开心下。

余淼有些诧异。

她没想到妹控的程度这么深。

“对了，早上我和你说了后你去看视频没？我们现在都上热搜了。”

余淼疑惑脸，早上余茜说的好像也是这个，她决定问清楚：“什么视频？哪里的热搜？微博热搜？”

李卫平：“……”

他索性打开微博，把自己手机直接塞到余淼手里。

经过昨晚的并肩作战，李卫平觉得自己和余淼已经是过硬的交情了。

余淼师妹嘛，看起来不太好相处，但实际上外冷内热。

昨天她还夸自己帅呢，嘻嘻。

余淼面无表情地看完视频，点了重播。

李卫平以为她是第一遍没看清楚，结果没想到余淼看完第二遍又再一次点了重播。

李卫平：“……”

余淼看完第三遍，没再看了，她抬头对李卫平认真道：“把这个视频转给我吧，我回去好好研究下，感觉那两拳还有可以提升的空间。”

李卫平：“……？”

难道师妹要励志当一拳女超人？

余淼慢吞吞继续说道：“不过，视频里的我确实是挺帅的。”

李卫平：“……”

他决定放弃和师妹对话！

不过最后他还是开口问道：“那猫，什么时候方便……”

“猫？什么猫？淼淼，卫平，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林飞兰从外头走进来，看着堵在门口的他俩，皱眉问道。

余淼：“是我家楼下的一只流浪猫，刚生了五个猫宝宝，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问问师兄愿不愿意收养一只。”

李卫平挠挠头：“是的，我准备挑一只带回去给我妹养。”

林飞兰想了想：“刚出生？我记得刚出生的小猫最好还是跟着母猫比较好吧？等月份大一些再找人收养会好一点。”

余淼微微蹙眉：“那就这样让它们一直在外头呆着？”

林飞兰本来想说让她带回家先照料一段时间，不过猛然想起余淼的房东不让养猫这事。

沉吟片刻。

林飞兰说道：“这样吧，我帮你在朋友圈问一问，看看有谁方便收留它们一阵，顺便还能问问有没有愿意领养小猫的。你有它们的照片吧？”

余淼飞快点头：“有的，我这就发给你。”

林飞兰雷厉风行，收到照片后唰唰几下编辑好朋友圈就发了出去。

她侧头上下打量了下余淼，领着她往二楼走去：“十公里早上跑完了？”

“嗯，跑完了，早餐吃的吞拿鱼三明治，两个水煮蛋，还有一杯牛油果奶昔。”余淼回道，林飞兰对她的饮食控制得非常严格，几乎每天都会过问。

林飞兰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我跟老张聊过了，他很看好你。下个月中旬有WBO中华区的精英挑战赛，晚点我把报名表发你，你填一下，到时候以俱乐部的名义报名。”

余淼听到终于有正式比赛能打，唇角翘起，眉宇间挂着喜悦：“好的！杨姐也会参加吗？”

林飞兰：“嗯，你回头可以向她请教下，她从去年开始打的，对于这个比赛的情况比较熟。”

余淼：“我明白了。”

林飞兰：“你最近手头钱够花吧？你那不靠谱的父亲没再找你要钱吧？”

余淼笑容逐渐收敛：“……”

林飞兰恨铁不成钢地轻推了下她肩膀：“你啊，长得倒是一脸硬茬不好惹的样，怎么心这么软？”她思索片刻，问道：“不会是你妈又在那和你哭吧？”

余淼沉默。

林飞兰叹了口气，这种别人家的家事她也不好评价过多。

林飞兰今年四十二，父母早亡，从小被外婆带大，后来读书的时候被省队的教练看中，挑去练自由搏击后，就很少再回家了，和其他亲戚也基本没有往来。

虽然余淼名义上是她徒弟，但林飞兰早就把余淼当亲妹妹看。

林飞兰看余淼一声不吭，也只好无奈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我知道你心地善良，总想尽自己能力去帮助弱小。但有些时候，不是所有人你都能救得了的，这种人你就只能选择去尊重祝福。你以为她们不知道自己深陷泥潭吗？她们比谁都清楚。可是对于她们来说，陷在里头久了，别人只要递给她们一块糖，哪怕是一块包裹着泥浆的糖，她们都会觉得甜蜜无比，放弃挣扎，继续沉沦。”

余淼若有所思：“我……救不了她们吗？”

林飞兰斩钉截铁地回道：“救不了，或者说，她们根本不觉得自己需要被救。”

……

林飞兰的这段话，一直到余淼换完衣服从更衣室出来，她都还在细细品味着，看上去不免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西地是京市东阳区最大的拳击俱乐部，一天里的团体课挺多的。尤其是附近还有好几所出名的大学，白天来这边上课的学生只多不少。等晚上的时候再加上下了班的上班族，基本节节课爆满。

余淼在这除了平时的日常训练之外，也会固定带几节下午的课。

她在二楼的小厨房里接了点温水，便下楼往团课房走去。

没想到在楼梯处碰到正在上楼的蒋易帆。

余淼愣了愣，想起了今天自己的“首要任务”。

她双眼一亮，脱口而出：“蒋医生，你喜欢猫吗？”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说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但那些自己都不想被救的人，还是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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