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县试（一）（1 / 1）

次日凌晨，天空中还挂着点点繁星，街上就传来了打更人敲梆子的声音。

这个点考生差不多该起床了，楼上响起了脚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椅子拖动的摩擦声，隔壁交谈声，若是个普通旅客，定要被吵得睡不着，好在店里都是考生，不仅没吵到，还能相互叫醒。

沈逸他们还多花了几文钱，点了客栈的叫醒服务，避免睡过头而错过进场时间。

没想到一到时辰，声音这么吵，这钱倒是白花了。

“客官，到点了，该起了。”店小二敲着隔壁的房门喊道。

看来隔壁也点了叫醒服务。

沈老二起身打开房门，店小二刚好敲到他们这里，见二人已经醒了，笑着道，“哟，客官们已经醒了，小公子今日一定旗开得胜，榜上有名。”

沈老二笑着点头，考试关头，谁不喜欢听吉利的话。

店小二说了几句好话，从热水桶里舀出几瓢热水，倒进房间的洗漱盆里，“客官，这是你们洗漱用的热水，小的先告辞了。”

说完，又推着热水桶继续敲下一间去。

沈逸开玩笑道，“如果县试能过，下次来考府试，就不花这个钱点叫醒服务了。”

“以防万一罢了，有人来叫醒，自己也能安心睡个好觉。”沈老二一边试水温一边道，“三郎，你先来洗漱。”

二人收拾完，提着小书箱出门。

刚走到楼道口，正好碰见秦思明他们出来，秦思明睡眼惺忪，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

沈逸关心地问道，“秦兄昨晚没睡好吗”

“哎，别提了。”秦思明揉揉眼睛道，“我隔壁正是昨日咱们在考场碰到的父子，那人估计是睡不着，又是说话又是背书的，吵得不行，劝了也不听。”

“我今早洗脸都是用冷水洗的，醒醒瞌睡。”秦思明打了一个哈欠道，“不说了，咱们先吃早饭。”

几人在楼下大厅吃了早饭，这个点，吃饭的都是考生，大家面上都有些紧张，整个大厅都有几分沉默。

秦思明四处望了一圈，没看到那对父子下来吃早点，心里嘀咕了几句，“他们还把早点带到房里去吃了么？”

吃完早饭，天已经微微亮了。

刚出客栈，一股寒风袭来，众人忍不住一哆嗦，进考场只能着单衣，不能有夹层，御寒能力大幅下降，寒意直击灵魂，瞌睡都醒了大半。

来到考场门口，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龙，队伍里还夹杂着几个头发花白的考生，搓着手等待。

沈逸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前排一个小的，正是昨天他们遇到的小孩，他父亲正在一旁站着陪他。

“来考试的，去后面排着，不考的人员通通到西边廊下等着，给考生留出位置。”一个官差朝沈逸他们喊道。

“爹，那我们去排队了。你先回客栈吧，不用干等着，这里冷。”沈逸从沈老二手中拿过自己的小书箱。

“你去吧。”沈老二点头道，“我看着你进考场。”

一行人排在长龙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考生跟着排在后面。

进入考场时，要严格搜身，核对身份信息，以防有人冒名顶替。

这是新任知县主持的第一场县试，格外重视，加派了人手来帮忙。

不一会儿就轮到沈逸他们了，负责搜身的官差让沈逸脱下单衣，仔细检查，又让他脱鞋，全身上下搜了一遍，确认没有夹带小抄后，才让他穿上衣服鞋子。

另一负责核对人像信息的官差，拿着画像仔细辨认。

因着履历本上的年龄写着八岁，面前这个少年郎怎么看都不像八岁的样子，官差反复确认道，“你真的是八岁，八岁长那么高？”

沈逸无奈点头，解释道父母都很高，所以自己也长得比同龄人高点。说罢，还指了指西廊下还未离开的沈老二给官差看，“人群里最高的那个就是我爹。”

官差顺着沈逸手指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瞧见鹤立鸡群的沈老二，这才点点头，给他发放了考牌，放他进去。

进入考场，几排长长的砖瓦房相对而建，划分成一个个小隔间。根据考牌找到自己的专属位置，那是一个小小的隔间，三侧是砖墙，正前面没有任何阻挡，要是碰上下雨或阳光直直照射进来，估计够呛。

隔间很小，大约八十多厘米宽，没有墙的那一侧横着一张宽木板，里间更矮的位置出又横着一张窄木板，这便是考生的桌椅了。

有些许简陋，但比其他地方的草棚考场好多了。

沈逸试着把木板从卡槽里挪开，好让自己进去，奈何木板卡得太紧，沈逸怕用力过度把木板弄坏了。

看着木板也不是很高，沈逸直接翻越木板跳进去。

四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考棚，见屋顶瓦片完整，隔间地处中间，“真幸运，没有抽到臭号。”

臭号就是挨着茅厕的那几间考棚，考试时隐隐飘过来的臭气，甚至有的能够听到旁边人如厕的声音，十分影响考生答题情绪。

当时一起互结的同学并不在这附近，想来是被分到了考场的另一侧。

沈逸擦了擦桌凳，把一应考试用具摆放好，静静等待考官发试卷。

考场不算大，每两排相对的考棚中间有一条石板路，在自己的考棚里可以看见对面的考生。

伴随着考生陆续进来，沈逸惊奇的发现他前面是一个中年男子，男子左边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着，右边则是昨天看到的八岁小童。

这是祖孙三代都聚齐了，沈逸在心里默默感慨。

等太阳升起，才有一位官员走到考场中央，大声宣读考试规则及注意事项。

宣读完，官差才发放草稿纸和试卷。

县试一共考五天，一天一场考试，今天是第一场，考帖经。

拿到试卷后，沈逸通篇阅览了一遍，都是熟悉的词句，其中有一句《孟子》里的“王如施仁政于民…”需填写后面一句，前几天他们几个同窗还在班里互相考校过，记忆尤为深刻。

将试卷大致扫完一遍，沈逸并没有着急填写。

而是将试卷收到一边，往砚台里倒点水，拿起墨条开始研磨。

磨刀不误砍柴工，要想写给考官留个好印象，字可不能写得差，好墨也会影响到好字。

对面已经开始作答一会儿了，沈逸才开始在试卷上写下自己的姓名，籍贯，父母，祖父母和廪生具保人名字。

试卷只有一份，为了保险起见，沈逸并没有直接在试卷是作答，而是先在草稿纸上写下答案，再誊写到试卷上。

县试和府试都只考四书，沈逸已经将四书背得烂熟，抄书也抄了上百本，默写整本书都不成问题，更何况这些有提示的填空题。

对面的中年男子抬头看了一眼沈逸，见他答得十分顺畅，没有半分停顿。看着试卷第一页有几道想不出来的帖经，不由得有几分着急。

沈逸在草稿纸上答完题，放下笔活动了一下快被冻僵的手指，抬眸看了一眼对面三人，都在安静答题。

沈逸也没敢多看，毕竟东张西望可能会被四处巡查的官差判以作弊。

休息了一会儿，沈逸开始拿起一旁的试卷往桌上铺开，沉下心来，全神贯注誊写。

考场中央的知县在主位上坐久了，腰腿有点酸痛，于是下场来四处转转。

“你虽年纪轻，但字倒是写得不错。”一道声音从头顶传来。

沈逸抬头，发现是知县来到了他的桌前。

“大人过誉了。”沈逸谦虚道，对知县来旁边看着自己答卷有些许紧张。

好在知县也没有多留，又晃悠到别出去了。

沈逸又重新沉浸在答题里，等再次抬头，对面那排考棚已经有人交卷了。

此时阳光已经照射进沈逸的隔间，耀眼的白光落在试卷上，有些许刺眼，看久了眼睛有点酸痛。

县试是允许提前交卷的，虽然阳光刺眼，但沈逸还是耐心地检查了几遍，确认准确无误后，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摇摇右侧的小铃铛，就有官差来收卷。

等官差收完卷子，沈逸就在官差的带领下来到专门的地方休息，等候放排。

每有十人交卷，考场大门就打开一次，放这十个人离开，称为放排。

沈逸到的时候已经有七个人在等待放排了，扫了一眼，没有认识的考生，沈逸便安静地站在一旁。

这个时辰，写字速度快的差不多都写完了，没交卷的大多是写字速度慢，或者是还在挣扎，试图多待一段时间，可能就会灵光乍现般记起答案。

县试规定一天一考，但不发放蜡烛，考生就是再晚交卷，也得赶在日落前。

绝大多数考生不会真的等到日落才交卷。

人有三急，不可能在隔间里呆一天不申请如厕，然而申请如厕，官差就会在试卷上盖一个灰色章印，俗称“屎戳子”，这样的卷子呈到考官案桌上，必然会影响到考官阅卷心情，再好的卷子和屎尿扯上关系，也得不了高分。

所以考场上曾出现过有人闹肚子，憋到拉在隔间里也没有申请如厕的案例。

不多一会儿，又来了两个人，沈逸抬头看了一眼，都不认识。

官差见人齐了，拿着牌子领他们十人出去。

脚刚踏出大门，沈逸就看见了他爹在人群里等他。

“三郎，这里。”沈老二从人群中挤出来，拉着沈逸往人流少的地方走，“这条路也能回客栈，虽然稍远点，但没有那么多人。原来那条路都被马车堵得动不了了。”

沈逸他们回到福庆客栈，李松云和秦思明都没有回来，看来是还在答题。

“三郎，今天考得如何？”沈老二关心的问，又怕儿子考得不好，挫伤了信心，连忙又问道“有不会做的也没关系，你年岁还小，大不了多试几次，攒攒经验。”

“还不错，今天考帖经，形式比较简单，又都是熟悉的内容。”沈逸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