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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霖州城(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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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里还抱着那匹精致的绸子,完全状况外的站在婆婆和祁怀晏旁边。

“真是好心的姑娘,还帮忙捡了布料,我这可是从京城进来的上好料子。”婆婆蹒跚着走到祁怀晏旁边,像是认识他一样。

“您这是……他?”虞小枝语无伦次的望着优雅的老婆婆。

她从小枝手中接过轻盈的布,一使力塞进他肩上扛着的包袱里,而后吐出一口气,解释道:“嗐,别惊讶,其实我和这小子也不认识。”

虞小枝歪歪头,更加不解了。

“适才老身在卸货,你可不知道,我家的绸啊可都是最上乘的尖货,供不应求的!却没看见旁边潜伏着一个小偷,趁我从马车上卸货的时候一下子扛起来就跑。我当时可急坏了呦!”

听到此,虞小枝斜斜地看了一眼祁怀晏,他倒是淡定。

老婆婆继续道:“幸好遇上这小伙子!见我被偷后一副好身手追上去就把小偷撂倒了,别看它不起眼,这些布料可值许多两黄金啊。光靠我一个人怎么能行呢,你说这大半夜若是再来个小偷,我这老命可就交代出去了。”

虞小枝撇撇嘴,暗自腹诽道:您旁边的才是最需要担心的人吧……

“所以我就让这小伙子帮我背着,一路送我回去,我才安心呢。”她顺势拍了拍祁怀晏的肩膀,发现够不着,便自然的使力拍了拍他胳膊。

这一下子还把祁怀晏拍得往前一个踉跄。

虞小枝看呆了,婆婆这么大力气……还需要别人驮……吗。但她还是很快回过神,抿唇干笑了几声,鼓了阵掌,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还真是……多亏了这个小伙子啊。”

余光却瞥见祁怀晏压抑着呼之欲出的笑。

只见他压着想要笑出来的颤抖声线,露出一副无辜脸说:“我只是……帮婆婆把丢的东西还回去啊。姑娘何以如此看待我。”

此话一出,老婆婆看她的眼神忽然变了,好像她欺负了他似的……

虽然好像的确是这样,但她手里还攥着那个沾了一圈泥的包子啊……包子能答应吗?

“小姑娘在这做什么?干嘛攥着一个沾了泥的包子,饿极了也不能吃污了的啊!”婆婆还以为她悲哀的盯着包子是打算把它吃掉。

虞小枝嘴角抽了抽,忙摇摇头,提起这个,她神采分明淡了几分,撅撅嘴道:“不是,我在找东西。可是好像……”

“什么东西?”一直没开口的祁怀晏忽然问道。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是……是我阿娘送我的手绳不知掉在哪了。”

“你今天可有遇劫?”老婆婆问。

她想到下午在寺外那辆疾驶的马车,点点头。

婆婆长舒一口气,“那便是了,那条绳啊,或者应该说你母亲救了你一命,那条绳子也不必找了,定是断在那替你挡劫了。”

虞小枝睁大眼,对这些听闻有几分惊讶,这一刻她忽然想起母亲编织那条绳子时所说的,希望她平安健康的长大……

可她陪伴她数年,仍然觉得惋惜。

但虞小枝对老婆婆微微颔首,她方才的言论的确让她心里好受了许多。

直到同老婆婆道别后,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虞小枝才忽觉,自己竟忘了向祁怀晏要包子钱!

这个时辰回去用晚膳,还能有吗?

这日她束发坐在小木桌上照常一边偷偷看医书,一边隔着薄布为来往病人看诊时,心里沾沾自喜。

果然父亲不在霖州时,她做什么都十分得心应手,不必想出有的没的理由跑出来。

“嗯?你这是被虫咬了?下地干活的时候穿着点长袖吧。”

借着那本医书,她三言两语也颇有效用,摇头晃脑一番也真有几分像那种医倌小生。但她自己知道,她一旦离了那本书便是什么也说不出的。

不过是比常人多懂一些,有三四本好书酿成的不入流看诊方法罢了。

为何这么说,你瞧她和她旁边一众年迈医倌的看诊方法就知道了,人家都是有理有序,分步查看,病因说的那叫个细。

反观虞小枝这边,大抵能看出个大概,虽说并不跑偏主因,但仍是奇奇怪怪。

奈何看病人太多,他们觉得这小生看起来清清秀秀也挺像那么回事,倒也愿意听她诌那么两句。

只是……今日这胭脂街怎么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人啊?

有三四个糙汉弯着腰在附近来来回回摸索,一趟又一趟,叫人不知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虞小枝倒是没太注意这些人,一旦碰上医术,她简直像是满心满眼被医包围了一样,顾不得别的。

“嗯……下一位!”几天时间她自信见长,说话的话音也中气十足了那么几分。

她舔舔唇,翻了一页书,再抬头却一下撞进来人的眼睛,原本好脾气扬起的浅笑在看清这人的脸时,骤然耷拉下来。

“你来干嘛?”

紫衫少年眼底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我方才还不信,不过觉得有几分相像,没想到竟然真是你。”

他顿了顿,唇畔含笑,神神秘秘将脸凑上前,轻声冲她吐出一句:“原来……你还扮成男子行医啊。”

虞小枝听见他后半句慌忙用袖口捂住他的嘴,一边扭头沉着嗓向身旁的老医解释说这男的患上嗓子哑的毛病,一边眼神藏刀子似的射向祁怀晏。

那眼神里好似在说:“再敢多说一个不该说的字,我就把、你、治、成、半、身、不、遂!”

祁怀晏露在外面的一双星眸亮亮的,尽含笑意。

半晌,见他似是不会说出什么出格的话后,虞小枝才将衣袖放下来,装腔作势地对他说:“这位患者,你下次吃东西小心点,若是再吃什么不该吃的可就不是哑了这么简单了。”语毕,她少有的写了个药方字,狠狠拍到他手上。

祁怀晏好笑的看了一眼手中薄薄的白纸上赫然写着:言多者死。

虞小枝想想他刚才那副握住她把柄一般的样子就恼,她得尽快把他送衙门去才行。

但转念一想,若是这小子进了州衙,再在小吏耳边吹风,说她身为女子行医,这日子还能清闲得了吗?

越想越不对劲,见那人还没离开,虞小枝实在不想看见他,好不容易整理好表情,绽开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对他说:“您还有事吗?想必是没事了吧。那就麻烦看见药方左转,不送。”

祁怀晏被下了逐客令,却没有半分恼怒,看着打扮成男子却十分清秀的姑娘,手指在药方上轻轻摩挲了几下,心情十分不错的顺着她说的话左拐了。

虞小枝见他离去,暗叹他竟然这么听话,说左转就左转啊。

另一边的祁怀晏则在转过弯后被叫住。

“老大,我们都找了快十遍了,真……没看见啊。”一个黑胡子糙汉对挺立的祁怀晏说道。

不时又跑回来一个在另一条街摸索半天的男人,他望着他们也摇摇头。

祁怀晏脑后将发辫高高束起的发簪流转着亮银,在日光下泛着一片银白。他缓缓摇摇头,轻轻吐出两个字:“再找。”

“不是,老大,你干嘛一根筋非要找什么断了的绳子啊。断了还怎么用?这街上那么多卖首饰的,我们再去买一条不就成了吗!绿色的是吧。”黑胡子急躁的说,他实在不理解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思,兄弟几个也在这几条街来来回回找了好些个时辰了。

祁怀晏摇摇头,“买回来的不成。”他捏着带有余温的薄纸,敛了敛眸色,道:“罢了,你们先回去吧。”

“你还要找?不就是个破了的绳……”另一个人刚开口,见了祁怀晏眼神里的坚定后自觉闭上了嘴。

又过了好一会,他才从路边密密的草丛里,找出了一截沾上泥土的,断了的手绳。

“哈。”

虞小枝赶在夕阳尚未结束前将书本放回寺庙里,自那日丢了手绳后,她就觉得那藏书馆有点不吉利,便将书本再次放到主庙后那座神明的身后。

这下子有神明保佑,看谁还敢造次……

她锁上小木箱,满意地拍拍手上的灰尘,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

多次以来她倒也习惯了这身粗布男装,只是……她并不想一直做一个脱了医书就活不成的医倌啊。

那还叫什么医倌?

天色渐晚,寺庙人少了许多,黄昏的光虔诚的照耀在这尊神明额顶。

虞小枝刚想走出去,却忽然听见庭前有一窸窣的人声,她刚迈出去的腿不自主地收了回来。

心下十分好奇,现在这个点,还有谁来庙里?

祈福?来对这个神像祈福?

这是虞小枝第一次碰见有人愿意在这个被人冷落的神像前祈福。

悄声躲在神像后的她好奇地往外探出个脑袋,望向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道颇具磁性的男声。

光自神像匀了一分给那个虔诚合掌挺立在庭前的男人,他如玉雕的手在光下微微泛着光晕,紫衫被耀的十分明媚。

虞小枝透过光影看清了那人的脸。

竟是自那夜在窗沿遥遥相望后便被她讨厌许久的……

神偷祁怀晏。

她不敢置信的微微睁大了眼眸,而与此同时,那人站在神像前许的愿望,也轻轻缓缓像信徒诉说一道虔诚的颂文般传入她的耳中。

“祁某平生所愿,惟此一人尔。哪怕终不相认,也愿她此生,岁岁常宁,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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