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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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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零八分。

在大部分人睡得正熟时,打工人方念桃起床加班了。

要怪只能怪工资翻倍的诱惑太大,她、她实在是没抵抗住。

趿拉着小兔子拖鞋,方念桃火速赶到江眠宿舍。

刚一到,脑海中的播报声立刻停止。

精神中心病房不会上锁,大半夜的,方念桃像个流氓一样,鬼鬼祟祟地推开江眠宿舍门。

里面一片漆黑,方念桃幽幽地问道:“老板?老板您睡了吗?”

里面无人作答,窗户开着,夜风骤然吹拂进来,有点微冷。

金壮壮不明所以,小声问:“领导,我感觉老板没睡。”

因为他如果睡了,我们就不用凌晨起来工作啦。

方念桃走进宿舍,在脑海中回道:“说不定刚睡着。”

系统的警告声都停止了。

方念桃心想,她加班费还没凑够一个小时呢,老板怎么能睡?

在黑暗中,她伸手摩挲着,江眠的病房很整洁,她顺着记忆,摸黑打开了床头的台灯。

暖融融的光亮起,驱散了一片黑暗。

方念桃朝床上定睛一看,正好对上江眠的视线。

那是一种注视猎物的目光,暖色灯光在他脸上形成好看的阴影,眼睫的阴影覆盖住的瞳孔依旧显得过于阴沉空洞,幽静的眸子盯住人的时候,窒息感扑面而来。

江眠就这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半夜闯进他宿舍的人,光影下的轮廓分明,漂亮地不可思议,但在这种情况下,反倒显得压迫感十足。

方念桃下意识汗毛竖起,本能的直觉,她应该说点什么。

“老、老板呀,我是方念桃呀,您最忠实的下属呀,我刚才忽然心电感应,感应到老板您现在很不舒服,我二话不说立刻赶过来,就怕您出一点问题,老板您要是出了问题,哪怕是受了一点点伤。”

“桃桃我呀,心都要碎了!”方念桃捶打着自己的良心,说的那叫一个感天动地。

江眠默默地移开眼睛,压迫感瞬间消失。

金壮壮信以为真,感动坏了,拿着小手绢嘤嘤地抹着眼泪儿。

“老板,您现在虽然没有受伤,但是您不能不睡觉呀,是不是失眠了?”

方念桃体贴地问道,顺手拉过一张椅子,坐在江眠的床边,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就连只喜欢钱的方念桃也不得不承认,江眠长得确实好,但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他又不睡觉!

江眠此刻眼睛的视力非常差,但依旧能感觉到对方热烈的目光,他有些不自在地拉高被子,转身,背对着她,假装自己睡着了。

但方念桃又不傻。

金壮壮擤了擤小鼻子,连忙把搜索整理到的资料说给领导听:“目前为止,治疗失眠最有效的办法是吃药,还有物理疗法,针灸推拿,另外还可以在睡前听舒缓放松的音乐,一个网友回答,从小他妈妈一给他讲故事他就睡,长大后,一听到白雪公主的开头就能睡得死死的。”

“系统商城里有卖安眠药,效果非常好,一粒就能快速入睡还没有后遗症。”

“多少钱?”方念桃问。

“一点气运一粒安眠药。”金壮壮说。

一点气运只能买一粒?这安眠药莫非是黄金做的嘛。

方念桃果断拒绝,退而求其次道:“老板,失眠不用怕,我给你讲故事,一会就睡着了,故事的名字叫做白雪公主与七个……”

七个什么来着?

临到关头,可能是睡眠不足,她实在是记不起来了,随便胡诌道:“与七个葫芦娃。”

本土混合风故事,更适合300个月大的宝宝。

方念桃对着江眠劲瘦的后背,用轻柔的嗓音,深情道:“从前在一个遥远的国家,一位公主诞生了,她的皮肤像雪一样白,嘴唇像血一样红,头发黑得像乌木窗框,她的名字叫白雪公主,白雪公主诞生不久母亲就去世了,她的父王另娶了新的王后。”

“继后有个破魔镜,整天碎嘴,没事非得当着继后的面儿说她不如白雪公主漂亮,继后心眼小,越想越气,于是她让猎人把白雪公主给杀了,杀了公主,她就是这里最漂亮的女人,可有什么用呢?年轻的容貌会老,只有钱才是永远的真谛。”

“……白雪公主被颜狗猎人放过,本想就此远离以往一切,隐居山林,她还是太年轻,没有钱,连食物都买不到,居住在山林里没房子,又分不清蘑菇,终于再一次误食了红伞伞白杆杆,经历过社会毒打后,破衣烂衫的白雪公主悟了。”

江眠悄悄竖起耳朵。

“这时,没用的国王嗝屁了,国家被继后掌控,国民为了满足她奢侈的享受,卖儿卖女,苦不堪言。白雪公主眼见此番景象,身为唯一继承人的她,手握长剑暗暗发誓,她必须要夺回自己的国家,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建立新政权。”

江眠转过身,明显感兴趣了。

“于是,白雪公主千辛万苦来到遥远神秘的东方找到山神,山神怜悯她的遭遇,给了她一颗种子,告诉她,只要把葫芦种子种出来,凭借他们的帮助,就可以夺回自己的国家。”

“……白雪公主风吹日晒日夜劳作,经过一番努力,终于种出了七个葫芦,七种颜色的葫芦各个神通广大,见到白雪公主七嘴八舌叫着:‘麻麻麻麻……’”

“可有一天,碎嘴魔镜看热闹不嫌事大,把白雪公主做的一切告诉了继后,继后立刻集结军队并联合隔壁国家,一起对付拥有七个好大儿的白雪公主。”

“一场对于国家掌控权的战争,就此打响。”

方念桃说的口干舌燥,心想江眠这下该睡着了吧,低头一看。

江眠眸光闪亮地看着她,眼下的红痣漂亮的惊人,整张俊脸明晃晃的显示着一个意思:接下来呢?接下来呢?

方念桃:“……”

不对劲。

“呼呼……”一道睡觉声响起。

方念桃寻声一看,很好,讲的故事江眠没有睡着,壮壮睡得死死的。

“后来呢?”见她不往下讲了,江眠忍不住出声问。

声音依旧那么好听,人也长得俊美十足,但如果他能睡觉就好了。

方念桃无果,只能继续编下去。

……

早上八点。

方念桃发完动态,跟一夜没睡的江眠一起来到中心小花园里活动身体。

金壮壮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圈青黑的领导,担忧问:“领导不困吗?您现在还好吗?”壮壮怕。

困?

困就对了。

睡觉是留给那些有钱人的!

方念桃皮笑肉不笑,声音沙哑道:“好,非常好,有种跟阎王单挑的感觉。”

金壮壮很体贴道:“领导,要不然您去睡觉吧,壮壮盯着老板就行。”

谁知道老板这么喜欢听故事,让领导讲了一晚上。

方念桃生无可恋地看着不远处微仰起头,闭眼晒太阳的江眠。

温柔和煦的阳光落下,在他白玉般的脸上镀了一层金边,眼下的红痣在阳光下殷红似血,流畅清晰的下颌角扬起,脖颈线条修长,隐隐可见青色血管,俊美的像个神仙,引得其他活动的患者一直在偷偷看他。

平生只爱钱的方念桃并没有get到对方的颜值攻击,心累地撇过眼,腹诽老板耐力是真的强,她都没熬过。

“不用担心,我就喜欢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方念桃困地眼睛都睁不开,只能伸展四肢,活动筋骨跳舞似的默念咒语,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金壮壮凑近一听。

“我爱钱,钱爱我,钱从四面八方来,时时刻刻来,铺天盖地来,我努力我加油……”

金壮壮:“……”

领导真的很不忘初心。

脸上巴掌印已经褪去的负责人来到小花园,找了一圈没发现方念桃于是询问正在安详地晒太阳的江眠。

江眠没有理他。

负责人还想问,方念桃主动伸手拍了一下对方,他这才发现她。

“奇了怪了,我刚才怎么没看到方小姐你呢。”负责人感觉自己眼神是越来越不好了。

方念桃笑而不语,是的,社恐面具永远的神。

“方小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丁田明天就要转院了,他的家长担心丁田再影响他弟弟相亲,要把他送到管理更严苛的外省医院去,我们中心也没收了段晨晨游戏脑机,对相关患者加强了管理,报复的事情您就不用担心了。”负责人给方念桃打了一剂强心针。

“真是麻烦中心了。”麻烦事解决了一件,方念桃心情总算是好了点。

当金壮壮告诉她昨晚莫名增加了一点气运时,方念桃精神多了。

加上之前两点,现在她有三点了。

等存够十点一口气加上!

……

丁田下午被放出了重症监护室。

明天就转院这种事是不会提前告知精神病人的,避免引起他们的情绪起伏。

丁田双手揣兜,在活动时间到处瞎逛游,看到一个病患就揪起对方的领子询问方念桃和江眠的事。

得知两人整天呆在一起,方念桃待江眠跟祖宗一样,给他买这买那,丁田嫉恨地啐一口痰。

小白脸,命真好。

昨天晨晨跟告诉他,只要教训了方念桃,就能送他出院玩到最新款的游戏脑机,她还答应跟他交往!

这几件事是丁田梦寐以求的,他自然放在心上。

可叫他去教训方念桃,他不敢,一想到那个女的,浑身就抽抽,他脑瓜一转,决定去教训江眠。

江眠难过了,把这个小白脸当成宝的方念桃一定会心疼死,到时候段晨晨肯定解气。

段晨晨父母是开大厂子的有钱人,自己跟她交往就能离开这鬼地方吃香喝辣了。等他们结婚的时候,一定要把没眼光的前妻请来,为了一死孩子跟他离婚,他现在找到更好的了,谁要那个黄脸婆!

丁田越想越激动,当面教训江眠是不可能的了,说不定又得被方念桃电。

很快他想到什么,不怀好意地扯着嘴,溜达着朝特级病房走去。

这法儿虽幼稚但架不住有用。

有些人自己受伤没事,但弄坏他们宝贝的东西,跟要了他们命一样,蛇打七寸,一打一个准。

方念桃每天按例,苦口婆心地劝说江眠跟她一起离开精神中心。

江眠吃了一颗麦丽素,朝方念桃的方向嚼嚼嚼。

“老板,你喜欢吃这个的话,我可以给你买一箱,吃到吐的那种。但老板,你得跟我离开才行呀,你的眼睛需要治疗,咱不能在精神中心治疗眼睛的呀,术业有专攻……”

方念桃嘟嘟囔囔,絮絮叨叨。

江眠嚼嚼嚼,白皙的脸颊微微鼓起,心情有点开心。

一护工突然着急忙慌地跑过来,方念桃忽然产生一种不妙的感觉。

果然,当她带江眠回到病房时,看到了被护工按在房间内的丁田,而他的周围是满屋的狼藉,连窗户都打碎了,碎玻璃落了一地。

方念桃印象最深刻的床铺,那些个老板不嫌硌得慌的小物件毁坏最严重。

积木不知所踪,两本书被撕的只剩下书皮,游戏机踩成了大大小小的碎片,小兔子手套被扯的七七八八……

就连江眠时不时喜欢钻的被子都泼上了黑乎乎的脏水,上面有着大片的黑脚印,床都被掀翻了。

在精神病院,唯一属于患者的只有一张床,很多病人都会视床为自己的家,是他们重要安全感的来源,格外在乎,而现在独属于江眠的安全感被捣毁了。

房间内到处都是水,到处都是残渣。

方念桃呼吸一紧,下意识去看江眠。

江眠站在门口,垂着眸,整个人都安静的不可思议,却又莫名压抑之极。他现在视力模糊的很,理应是看不见屋内景象的。

方念桃却感觉到,他知道自己的东西被人为毁掉了,因为他现在浑身散发出一种家被抄了的悲伤。

“老板,我陪你去买新的好吗?你喜欢什么样的小玩具,被子什么的咱们重新换新的,比之前的还要好,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方念桃保证道。

江眠没有说话,他垂着头,鸦黑色的发丝掠过眼尾,目光在一瞬间变得格外阴鸷。

等方念桃看他时,浅色眸子的情绪又恢复成了往常的样子。

方念桃忍不住询问:“壮儿,这件事发生的时候,系统怎么没警报呢?”

昨晚还因为江眠失眠响的很厉害呢。

金壮壮小声解释:“不是作用于老板身上且老板没有处在危险情况下,就不算。”

老板重视的东西算是外物,外物被损坏了是不会有警报的,除非外物损坏导致老板情绪崩溃,才会有警报声。

但现在看来,老板的情绪并没有崩溃。

但不知怎的,虽傻但格外敏感地金壮壮忽然打了一个寒颤,总觉得现在的老板有些可怕。

可能是代码抽了吧。

“生气吧,很生气吧,我告诉你要不是有护工在,我早就宰了你了。”丁田被护工押送到重症监护室时,路过江眠,他红着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行为,甚至还很骄傲的挑衅上了。

江眠闻声抬头看他,淡色的唇角忽然笑了一下。

方念桃很生气,她见这人渣还想说,当即就要发飙。

吓得旁边的护工连忙拦住她。

“你在狗叫什么!”方念桃气得直跺脚,一边跺脚一边安抚江眠,让他不要生气。

丁田看她被拦住,笑的脸都扭曲了,嘴里高喊着段晨晨的名字,在所有人注视着,感觉自己威风的像个归来的王。

围观的段晨晨连忙躲进人群。

她只是开个玩笑嘛,谁知道他当真了。

再说了,她当时说的是方念桃又不是江眠,丁田这傻逼连这个都能搞错,还不如死了算了。

看来还得找其他人。

赶过来的负责人一直在道歉并表示一定会严肃处理这件事。

江眠面对房间被砸,一直表现的很平静,甚至是冷漠,医生推测他可能还没反应过来,毕竟失忆症患者思维都慢半拍。

傍晚。

方念桃加钱给江眠换了一个新的特级宿舍,江眠神情落寞,一句话都没说,只吃了平时一半的饭量便主动早早入睡了。

这让方念桃焦虑的不行。

怎么办,老板开始自闭了,她又得重新开始哄他了呜呜呜。

倒是金壮壮在感叹:“老板脾气好好哦。”

家被砸了也只是生闷气而已,它昨天还在这里看见两个患者因为一个杯子被碰了一下而大打出手呢。

方念桃感觉有些不对劲,可能是因为睡眠不足,她也没想出来到底那里不对劲,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到宿舍。

入夜,寂静的精神卫生中心内部忽然断电。

应急电源无法启动,正在值班的医生跟保安打着手电筒急忙跑向电源室。

刹那间,整个卫生中心陷入一片黑暗寂静中,它矗立于城市之中,漆黑的外表,像一只会吞人的绝世凶兽。

中心内部。

一道颀长的身影紧靠墙,玉白色的手指磕磕绊绊地摸着墙壁,在黑暗中如盲人一样,慢吞吞地走向3级重症监护区。

C3号重症单人病房里,丁田被约束带绑在床上,很不舒服,但他作为这里的常客早已习惯,睡得很香,做着拿段家的钱当公子哥儿的美梦呢。

房间的门开了。

有人进来,不是很利索,甚至格外生疏地将他身上的约束带慢慢拆掉。

这么大的动静,丁田自然醒了,他迷迷糊糊地抬头看对方,黑灯瞎火的,啥都看不见,以为是医生,刚想说话,一记重拳猝不及防地撞在他的肚子上。

力道之大,胃里的酸水都吐了。

丁田瞬间清醒,睁大眼睛大声呼救,嘴一张,字未吐,就被这人干脆利落地卸掉了下巴。

丁田疼的眼泪飚出,整张脸扭曲不堪,抬手反抗却又被这人毫不犹豫地折断了胳膊。

骨头断裂的清脆声在黑黢黢的病房内响起。

疼的丁田眼睛凸出了出来,整个人从床上重重摔下,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赫赫地求救声,却被一拳打断了声音。

这人劲瘦却力道极大,单薄的病服遮盖住锋利的肩胛骨,浑身紧实的肌肉在瞬间爆发出强烈力量。

这人从一进门就沉默至极,细细听着丁田的声音,每一拳都那么凶狠,像淬了毒的利刃准确落在他身上。

钻心的疼痛终于让丁田惊恐地意识到,这人要弄死他!

丁田啊啊地叫着,不顾断掉的胳膊红着眼开始反击,他是狂躁症患者,发病起来两三个成年人都制服不住。

但这次他发了疯似的反抗,却没想到对方比他还疯,狠绝,没有一丝感情,像是没有痛觉的机器,狠狠地压制着他。

丁田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被更强大的人打的什么也不是了。

空荡荡的监护室里,压抑窒息蔓延。

热乎乎的血汨汨流出,丁田疼的已经分不清自己活着还是死了,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绝望,甚至连求饶声都发不出来。

恍惚间,他忽然想起来那一天晚上,他前妻捂着不断流血的肚子,满脸恐惧哀求地看着他的样子。

他现在终于明白她那时的感受了。

半响,晕沉沉的丁田像一滩烂泥一样被抓着头发强迫抬起头,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我都说过不准碰,后果自负,你为什么不听话呢?”

男人嗤笑一声,带着微微喘息,声音低沉暗哑实在是好听。

却让丁田瞳孔骤然放大,头皮发麻。

他明显认出了这人是谁。

同时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比之前更加强烈地爬满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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