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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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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敌营,出了林子,再踩着草地一步步走向大昭的营帐。

宁濯见她步子缓慢,心中发紧,沉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们给你用毒了?”

宋娴慈摇头:“没有中毒,只是有些累了。”她身子本就没养好,又被闷在箱子里颠簸多日,还提心吊胆了一整晚,今晚在宴席便已眼前发黑,只一路强忍。

“我背你一段,快到时把你放下,顾寂不会看见。”

宋娴慈不肯:“无妨,我撑得住。”

宁濯沉默片刻,扶着她的手缓步而前。

见宋娴慈这回没拒绝,宁濯便知她定是快熬不住了。

又走了一刻钟,忽见着不远处一大片火把举在半空。

宋娴慈忙推开宁濯的手,喊了声:“将军!”

宁濯的手定在半空中,离了那处暖软,便觉无比冰凉。

“夫人!”顾寂悬在心里的那块巨石终于落下,当即举着火把奔来。众将士也大呼“殿下”,紧跟其后。

宋娴慈被顾寂抱住,终于肯放下心来,软软倒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夫人!夫人!”顾寂抱着她往军营跑,“快叫军医!叫军医!”

宁濯按下心中翻涌的苦意,把裴元帅从马上薅下来,拽回已急到发疯的顾寂,让他抱着宋娴慈骑马回去。

顾寂纵马飞奔回营,宁濯上了一匹马跟在后头。

顾寂冲进营帐,下马抱着宋娴慈慌慌忙忙跟着军医走了。宁濯赶到时,只能看见宋娴慈杏色的裙摆一角旋进军医的营帐,然后便看不见了。

他愣愣地望着前方。

娴慈成婚后的这几个月,他拼命逼自己遗忘却愈陷愈深,只好用世俗礼教一遍遍劝说自己。

不能去见她,不能再肖想她,更不能妄图夺她回来。

如今这一幕,像是上天在撑开他的眼皮逼他看清楚——

他放在心上呵护多年,曾经满心满眼里都是他,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的女子。

已经是别人的妻了。

宋娴慈再睁眼时已在顾寂帐中的床上。

边上守着的陈家兄弟见她醒了,欣喜不已,忙端来碗水给她。

宋娴慈扫了眼四周,哑声问:“将军呢?”

陈浮笑着回答,说是昨日有场大战,南蛮主力尽数在对面列阵,应是颜旭最后一博。顾寂和宁濯还有裴元帅都上了战场,到现在还没回来。不过不用担心,大昭必胜。

宋娴慈点点头:“我这次又睡了几日?”

“三日。”陈沉答,“军医说您是身子虚,又累着了,半月内不能再受车马劳顿。将军说这些日子您便留在军营。”

宋娴慈思索片刻,避过陈家兄弟的搀扶,强撑着起来走到桌边。

二人知道夫人守礼,便一路虚扶着跟过去,防她摔倒。

宋娴慈缓了会儿,等身上有了些力气了,便想洗漱沐浴,于是让陈浮打水来。

陈浮才想起这个时辰怕是没热水,忙跑去找人给烧一些,却在半路碰上几个火兵,每人拎着一桶热水往这边过来。

领头的火兵说,是殿下昨日临走前吩咐让烧好了在这时候送过来的,四桶热水里有三桶加了兰草。殿下那时还让洗了三块好布,还差近卫大人过来看看洗得干不干净。

这三块布说是一块拿去给将军夫人擦脸,一块拿来作揩齿巾,最大的一块用来沐浴。哦,近卫大人来时还带了些青盐。

火兵边说边在心里暗暗纳罕,这娇滴滴的夫人就是讲究,光是洗漱沐浴就要这样那样的。军中都是些糙汉,也就殿下心细,还惦记着要给夫人送来这些东西。

陈浮没多想,乐呵呵尽数提进了将军帐中,给宋娴慈倒好水。

宋娴慈见他拿的东西齐全,浅笑着夸了一句。

陈浮是个直性子,当即告诉她这是宁濯让人备好的。

宋娴慈一顿,然后轻声叫他退下。

这里不似南蛮王帐有侍女伺候,即便她身子还没好全,这些事也只能她自己来。

宁濯让人备的水很足,水温刚刚好,宋娴慈舒舒服服地将自己浑身洗净了,换了身正红色玄边的衣裙,绞干头发梳了个简单的妇人髻。

好在她被掳走后,陈沉回来报信时把她那包衣衫也带来了,不然这营中还真难找到她能穿得了的衣服。

宋娴慈用了一些饭菜,思索片刻,突然叫陈家兄弟带着自己去割几株艾草。

二人常跟着顾寂,自是知道按大昭风俗,军兵出征归来,是要家人在大门口用艾叶轻拍其身,以芳香之气除去战场戾气与血腥气。但将军以往打了胜仗归家时,因老夫人卧床,大姑奶奶不愿出门,从没折腾过这种事。

陈沉与陈浮对视一眼,两双眼睛里都是感慨。

待到日头快落时,军营外,由远及近地传来阵阵报喜声:

“咱们赢了!大昭赢了!”

“敌军大败而退!大昭赢了!”

……

马蹄声与脚步声阵阵,愈来愈近。

宋娴慈虽是将军夫人,身份贵重,但也不便与守营的军兵一同挤在军营门口等凯旋的将士们归来,只能半掩在顾寂的营帐门后,望着他们归来的方向。

只见宁濯骑马行在最前列,身披雪色盔甲,露出一张昳丽修仪,如谪仙般清冷卓绝的脸来,微扬的披风下可见其挺拔劲瘦的腰背。他似有所感,一双清澈的眸子望过来,看向宋娴慈躲着的那扇帐布。

宋娴慈猝不及防与他目光相对,两人眼皮都是一颤,当即双双移开视线。

顾寂跟在后头,一进军营目光便去寻自己的营帐,见宋娴慈果真已经醒了,暗暗舒了一口气,从队伍里出来,骑马到她面前:“夫人!”

宋娴慈一笑:“将军回来了?”

顾寂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嗯。”

宋娴慈笑容便更深了些,余光却见宁濯不知何时也停了,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宋娴慈把目光收回来,抽出一根长长的艾草来,一边轻轻往他身上抽打挥拂,一边认真念着:

“一散血怨。”

“二消晦戾。”

“三迎祥和。”

顾寂愣愣地看着她,鼻间是妻子身上兰草与手中艾叶的清香,耳边不断回荡着她刚刚的话。

这是头一次有人这样待他。

宋娴慈做完这些,脸上才又有了恬静温柔的笑意:“可以了,将军定还有事要忙,快去吧。”

顾寂看了她许久,忽然凑了上来,第一次不顾世俗,在光天化日之下重重地亲了下她粉白娇嫩的脸。

宋娴慈吓了一跳,捂着脸呆呆地看着他。

顾寂看她模样可爱,却是难得笑了出来,在她耳边轻声说:“等我回来。”然后便归入了队伍之中。

宁濯收回目光,看向身后的顾寂——

被娇妻放在心上爱重的男人身披玄甲,一向冷淡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笑意,古铜色的脸颊上还晕着两分不宜察觉的红,是刚刚大庭广众之下与妻子亲昵而致。

宁濯低眸,看见一片艾叶自顾寂盔甲掉下,轻飘飘落在沙地中。

这片艾叶,希望他回头悄悄来捡时还在。宁濯心里默默想着。

南蛮大势已去,宋娴慈在营帐内平静地呆了几天。

确实平静,顾寂每晚都会被宁濯叫去,直到她睡着才能回来。白日里顾寂也忙。

宋娴慈想着,今晚无论如何都得睁眼等着顾寂。他回来见到自己在等,身上的疲倦或许会轻一些。

于是等到子时过半。

可顾寂竟还未归。

宋娴慈只好咬牙硬挺。

另一边,主帐中。

曾经的裴帅正和顾寂对坐理军务,时不时抬头看看外面,心中叫苦不迭。

前几日夜夜忙到戌时亥时也就罢了,今日都这么晚了,殿下怎的还不放他们二人走?

他不敢问,就想让年轻大胆些的顾寂问,可对面这人凝眉盯着面前的文书,明显沉浸其中。

真不知道这东西有啥好看的!

他心中哀叹一声:吾命休矣!

里间,护卫已是第三次禀报:“殿下,宋姑娘仍未安寝。”

宁濯静了片刻,低声道:“她还在等?”

“是。”

“子时都快过了……从前那样贪睡,如今竟非要等他回来吗?”宁濯怔怔地往外望去,声音低不可闻。

他让人在这个位置开了个口子做窗户,透过这里,可以看见将军帐中的一侧。

宁濯望着窗外那依旧亮着烛光的营帐,垂眸吩咐:“夜深了,请两位大人回去吧。”

顾寂走到帐外,见宋娴慈竟坐在桌边,忙快步过去:“你怎么还不睡?”

宋娴慈笑笑:“等将军啊。”

顾寂心里便泛起一阵阵甜,弯腰将宋娴慈抱起,轻轻放在床上:“我去拿凉水擦个身子就来。”

宋娴慈乖巧地点头。

顾寂很快便回了,带着浸过秋水的寒意进了被窝,一个暖烘烘的娇小身子靠过来,匀了他一半暖意。他只觉整颗心都被这副娇躯捂热,轻轻搂着她:“睡吧,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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