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1 / 1）

周末过完，放假的消息基本确定了下来。

如周蓓蓓打听到的那样，周四周五开运动会，只有高一高二参加，高三放假。

周蓓蓓从老师办公室里跑回教室，亢奋地抓着叶慈大叫：“我们终于要重获自由了！”

她激动的模样简直像是亚马逊雨林里饿了三天的野人终于逮到了活人，饥渴与狂喜交加，连眼睛都充血了。

叶慈被她抓到了肉里，忍着痛又忍着笑劝她：“冷静点冷静点，我知道你现在很兴奋，但你先冷静一下。马上要上课了，下节可是班主任的课，当心被她看见你这样，又额外给你加置好多作业。”

周蓓蓓一听这话立刻委顿下来，耷拉着脑袋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你别说，上次十一就那么两个半天休她都能搞出六张卷子来，这连放两天，岂不要给六十张啊？！”

叶慈不禁失笑，拍了拍她的手安慰：“没事，我做得快。大不了到时你出去玩，我在家做。”

周蓓蓓闻言又立刻喜上眉梢，呜呼一声抱住她：“叶慈你真是我的宝贝！我爱你！”

叶慈笑着抚了抚她的背，“不过我们得说好，你自己也要尽量做哦，我只帮你分担超量的一部分。”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最起码语文和英语你不用担心，我会自己搞定的！”

“那成。”

“叶慈我爱你！我们结婚吧！哈哈哈！”

两个小姑娘笑嘻嘻地抱在一块腻腻歪歪，教室后门突然有人叫：“叶慈、有人找你！”

叶慈闻声朝窗外望去，白净腼腆的男生正抱着一排儿童饮料站在后门处，见她望过来，耳垂登时沾了血似的透红一片。

周蓓蓓不禁揶揄：“哎呀，娃哈哈又来找你啦。”

娃哈哈真名叫肖非凡，是蒋梦莹那一班的。挺干净一男孩子，人也长得秀气，就是说话时容易害羞，动不动就脸红，腼腆的个性跟高中现下流行的审美不太相符。

上次月考，他正好跟叶慈分在同一考场，两人前后桌。考试时肖非凡铅笔断了，叶慈正好有多的，顺手借给了他。本来是件小事，肖非凡考完试特意买了一条饮料过来答谢，他说自己从来没给女孩子送过东西，不知道叶慈喜欢什么，希望她不要拒绝。

叶慈见他脸红得滴血，说话时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不想打击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收了那条饮料。哪知这一收，肖非凡却三天两头地跑到班上来送饮料，惹得两个班级里流言四起。周蓓蓓从此戏称他为娃哈哈。

快上课了，走廊上人群渐渐散去。

肖非凡捧着那排娃哈哈，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模样，低着头，声音跟蚊子叫似的。

“你不喜欢喝这个吗？”

叶慈几次都是被他这个样子弄得心软没法说实话，可也明白这样下去不是个事。

她深吸一口气，尽可能温和地说道：“肖同学，你一开始说是为了答谢我在考场上帮了你，所以我才收下饮料的。现在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谢也谢过了，我也说过好多次没关系了，你再这样送饮料给我，会造成我的困扰的。大家都已经开始议论我们了。”

肖非凡明白这是被拒绝了，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脸上血色逐渐褪去，“你是怕大家说闲话？”

叶慈叹口气：“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

“那是什么呢？”

“反正我不能再收你东西了。”

见叶慈态度如此坚决，肖非凡眼睛都红了，“你不用管他们说什么的，真的。”

肖非凡平时看起来软弱，这时候又有些固执，叶慈看着他这样，实在狠不下心说些重话，可没等她想好说什么，肖非凡却忽然逼上前来。

“叶慈，其实我对你……”

叶慈没想到他会突然靠近，诧异地连退几步，“肖同学你别这样！”

上课铃这时正好响了，叶慈如获大赦，赶忙飞快道：“上课了，我要进教室了，你也快回去吧，以后不要来我们班了。”

她逃也似的回到班级，刚一坐下，就听周蓓蓓在一旁感叹道：“果然最软的人说的话往往最狠啊。”

叶慈假装听不懂她说什么，低头往外拿书，“你别乱说。”

“我哪有乱说，大家都看见了好吧。娃哈哈一腔深情：‘其实我……’却被你无情打断：‘别说了！以后也别来找我了！’……啧啧，好一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人间惨剧啊。”

周蓓蓓活灵活现地学着他们刚才的对话，投入的神情像在耍宝。

叶慈一听她说大家都看见，忍不住担心班里又要传些流言蜚语了，脸色有点苦，“你就别笑话我了。”

周蓓蓓：“我哪是在笑话你啊，分明是在笑话娃哈哈好不好。你说你有那么个迷死人的哥哥，哪还能看得上这些动不动就说不出话的愣头青？他也是傻，连这事儿都不知道就敢来表白。”

迷死人的哥哥……

叶慈眼前闪过闻夜的脸，午夜路灯下，他那张脸上的表情分明疏淡，却又莫名勾人神魂，只是想一想就让人忍不住心驰神往。

周蓓蓓没察觉她的出神，忽而压低声音问：“对了，我上次推荐你看的书你看了没有？”

“什么书？”

“就是那本《哥哥再爱我一次》啊！”

“……”

“我看完哭了好几顿呢！不过我刚才一想啊，这不就是你跟闻夜嘛！同个家庭里没有血缘的兄妹，干柴烈火、暗度陈仓、偷吃禁果……”周蓓蓓越说越来劲，眼里精光直放，拉着叶慈贼兮兮地问：“老实说，你有没有偷偷爱上闻夜？”

叶慈一怔，心底突然像被人挖空了一样，没由来地虚得厉害。

她面上保持着镇定，甚至还有些严肃：“别瞎说，他是我哥哥！”

周蓓蓓吐吐舌道：“开个玩笑嘛，这么当真干嘛。”

叶慈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激，她咬咬唇，软下声调说：“对不起蓓蓓，可我真的不喜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周蓓蓓见她这样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态，“好嘛好嘛，我知道了，我以后不说了就是了。”

班主任这时进了教室。

叶慈抿抿唇，低声道：“嗯，先上课吧。”

晚上放了学，方丽华让叶慈顺路去快递站取个快递。

叶慈去得晚了一些，快递站刚好关门。

她给方丽华打电话问是不是很重要的东西，一定要今天取？

方丽华在电话里说：“没事儿，关门了就算了。你赶紧回来吧，你哥在家等你半天了。”

“闻夜？”叶慈话一出口立刻咬住自己的舌头，跟着改口道：“……我哥，他等我？”

“是啊，说是给你还什么东西。”方丽华也觉得奇怪：“你什么时候借给他东西了？你俩私下见过？”

叶慈没细想要如何应对方丽华的问询，一门心思只记住了闻夜在家等她。

挂了电话，她加快脚步往家里走，还觉得不够快，干脆乘着夜风一路小跑起来，路灯下她的影子像只雀悦的小鸟。

上了楼，家里大门虚掩着，里头传来电视的声音。

叶慈进门前先深呼吸了一下，待气息均匀，才推门进去。

客厅里，方丽华与秦继伟并排坐在沙发上。方丽华手里拿着遥控器换台，另只手捡了只桔子剥开，大约是觉得不好吃，咬了一口后皱了下眉头，自然地递给旁边的秦继伟。

秦继伟在刷手机视频，看也没看张嘴接过，没嚼两下就给吐了，“怎么这么酸！”

方丽华笑起来狡黠的模样跟热恋中的少女没什么分别，“酸吗，还好呀。”

叶慈原本热烈的心跳一下平静了下来。

“我回来了。”

“小慈回来啦？”

叶慈在门口换鞋，方丽华迎过来取下她肩上的书包，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女儿辛苦啦，上一天学，这么晚才回家。”

叶慈刚看过她与秦继伟的互动，暂时无法对她做出更热情的回应，弯了弯唇撑出一个笑，视线越过方丽华，在屋子里看了一圈，问：“我哥呢？”

方丽华朝房里努努嘴，低声道：“我怕他们两个又要吵起来，让他去你屋了。”

叶慈往房里走，经过客厅时停顿了一下，对秦继伟道了声：“秦叔叔。”

她对人一直是这副温吞的样子，秦继伟习惯了，客气地点了下头，“回来啦。”

“嗯。”

叶慈从方丽华手中接回书包，轻声说：“妈、秦叔叔，那我进房间了。”

“嗯嗯，去吧。”

叶慈进了屋，房门刚刚在身后合上，面前突然压下来一道高大的阴影，淡淡巧克力薄荷的味道与房间里四件套上的香味糅杂着，温润又清冽。

叶慈猛地一怔。

“嘘。”

头顶上，闻夜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反锁了房门，顺势靠在门后，垂眸见叶慈呆望着他像是吓傻了，耐着性子指了指门外。

叶慈心脏狂跳，但她不敢声张，努力屏住呼吸，很快听见屋外传来隐约的对话声。

“我去给他俩送个果盘进去……不过今天这桔子也太酸了，还是算了。”

“你不是说不酸么。”

“去你的！坐过去点儿，我都没位置坐了。”

方丽华娇嗔地说完话，软皮沙发被重量挤压时的窸窣声短暂响起，跟着是秦继伟的声音。

“小慈跟那王八蛋什么时候搞得这么熟，怎么一进门就在问他。”

怕闻夜听见这话会误会她对他有过分热切的嫌疑，叶慈下意识向上望去，却见他正抄着手，斜斜的站姿依旧慵懒。

他头发好像剪短了些，更清晰地露出了眉眼。他原就好看得不太真实，这么一来就更具侵略性了。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轻飘飘看下来，狐狸眼微微眯着。

叶慈心口咯噔一下，跟做贼被抓包了似的，飞快移开视线，两颊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恍惚中，她听见闻夜似乎轻笑了一声。

屋外，方丽华不满秦继伟的用词，声音变尖了些。

“什么叫搞得这么熟？人家俩本来就差不多年纪，关系处得好你还不乐意啊？难道非得跟你似的，一见着闻夜就跟个斗鸡一样就好了？”

“你看你急什么，我就是这么一问。再说了，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女儿好，那王八蛋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小心叶慈跟着他学坏了。”

秦继伟是从来没把闻夜当成人对待，话里话外都是刺。

叶慈怕他不高兴，小心看过去，闻夜漫不经心地抬着下巴，似乎对秦继伟的言辞早已料到。

松口气的同时，她不禁想，他究竟是听了多少坏话才练就现在的淡定？

门外，方丽华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能学什么坏？我就看闻夜那孩子不错，没你说的那么糟糕。”

她油盐不进，秦继伟也懒得再说：“行行，算我多嘴。将后来要真出了什么事，你别说我没提醒你就成。”

“能出什么事？你别在这儿危言耸听啊。”

“好好，都是我危言耸听行了吧。我不说了，我闭嘴，我回房去睡觉嘞。”

“欸，你别走啊、你把话说清楚！老秦！”

又是一阵窸窣的声响，伴着两人的脚步进了隔壁房间。

“窃听”结束，叶慈有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闻夜难道就是为了听秦继伟在背地里怎么说他坏话的？

诚然他说的确实不好听，尤其最后那句“要真出了什么事”，更是满满的提防与笃定，好像这事儿就一定会出似的。

可究竟能出什么事呢？

细细咂摸一番，其实不难从他隐晦的语气里听出些端倪。

这房间不大，门口空间更是狭小，叶慈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她与闻夜之间的距离有多靠近

——

脚尖几乎是贴着他的，两人的影子在地下混成了一团，连呼吸似乎都是连着的。

干柴烈火、暗度陈仓、偷尝禁果……

白天里周蓓蓓说的那些胡话这时候突然通通跑出来，一字字渗进她的耳膜，不断教唆着，直至真的有点点燥热浮上了心头。

叶慈莫名就慌了。

“呃，那个，我妈说你一直在等我……”

她对这异样的心慌感到手足无措，努力试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想问他来找她是不是有什么事，可抬眼撞见他看她的眼神，她又蓦地溺进了那片浅茶色的湖泊。

心跳轰然之间失了控。

闻夜佁然倚着门框，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脸色由白转红，眼尾稍稍扬起来，散漫的音调似笑非笑，“想什么坏事呢。”

“……”

“脸红成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嘘~

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