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清平乐（五）（1 / 1）

话本一事之后，原本就不怎么出门的宁岁岁更不愿意出门了。她把罗香凝的话本子全部送走，之后就躲在房间里温书。

偶尔罗香凝会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文清堂授课，每次见面对方都双眼冒光，和当初看何箐的眼神一模一样，让她不得不狠心拒绝。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说来很遗憾。

前段时间，无尽山的大部分灵兽的换毛期过了，裴知衍也终于放松命令，让灵兽们出来活动。但不凑巧，如今已经十二月份，不少灵兽都要开始冬眠。

以往很喜欢往她院子跑的灵兽都回洞里睡觉了，她一个人憋闷在院子里，整日除了温书练字，似乎也没有其他可以干的事情了。

一日，她温书结束，终于按捺不住溜出自己的院子。灵兽们喜欢在紫竹林玩耍撒欢，她便径直去往紫竹林。

途经一处假山，她瞅见一个黑不溜秋的毛团子，不由得放慢脚步：“好黑的煤球！以前怎么没在无尽山见到过……”

想要走近细看灵兽也分外戒备，抬头看见她，一双血红色的兽眼圆瞪。

宁岁岁被吓了一跳，只好停在原地。

那灵兽朝着宁岁岁龇牙，之后迈着腿跑开。

宁岁岁连忙跟上去，但紫竹林太大，那灵兽身躯较小，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她站在原地搜寻一圈，之后便转身离开。

往回才走几步，她立刻就察觉到不对。

虽是冬日，但今日天气晴朗，此刻分明还是下午，整片紫竹林中却突然大雾弥漫。在原地停留的这片刻内，五米开外已经无法辨识方向。

抬手以灵力凝结出一柄灵剑，竟然看不见，就只能凝神去听。

周遭很安静，只有风吹过刮落树叶的声音。但正是这份安静，让她觉得分外可怕，平常这时候的紫竹林来往弟子并不算少。

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颗明珠，辅以灵力用以驱散雾气。这雾气浓厚，驱散效果并不理想，宁岁岁快步往前走，一条小路如何也不到头。

快速分析现状，宁岁岁确定自己是掉入一方迷阵。

“呼啦——”风声四起。

狂风裹挟着一股黑暗阴沉的气息向她袭来，从四面八方而来，呈现出一方巨大的牢笼，饶是她又灵力护体，也觉得寒风刺骨。

这气息呈现出墨黑，疯狂地靠近她，其中一股气息最为强大，竟然直接撞入她的心口处。

眼前白光一现，宁岁岁的目光涣散，周身的防备下降，那些气息便不断地沿着她的指尖经脉往她身体内挤。

眼皮好似灌了铅一般沉重，手中灵剑落地，发出一声脆响，随即化作灵力四散而去。

而宁岁岁就好似一个破布娃娃一般脱力摔倒在地面上，意识昏沉之间她好似听见裴知衍的呼喊，但下一刻便陷入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岁岁恍然梦醒，首先感受到的是朦胧的松香。

“我早就说过，一味的压制不是办法。”

“你以为我不知晓吗？这么多年我一直尝试找寻解决方法，但我没想到符罄的动作这么快。”

“他看见你如今的模样，很难不想到缘由，发现她的存在只是早晚的事情。”这道声音停顿片刻，随后叹气。

宁岁岁意识模糊，只恍然分辨出是裴知衍和山主烬然的声音，但两人的谈话内容让她有些茫然，现下的思绪混乱，也由不得她过多思考。

“她醒了。”裴知衍说道，随后转身进到内间。

宁岁岁微微侧头，看着一袭白衣的裴知衍快步走进视野内，他面色略显憔悴，双眼中的紧张还来不及抹去。

“岁岁……”他放缓语气，和方才与烬然对话时截然相反，“感觉怎么样？”

“头疼。”宁岁岁还很虚弱，回答问题的声音很小，就好似下一刻就要破碎，“对不起，给大师兄和师尊添麻烦了。”

毕竟烬然并不经常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更喜欢游历四方，亦或者闭关修炼。

分明是严寒的冬天，可方才几句话的功夫便让宁岁岁满头大汗，痛苦不已。

见此，裴知衍抿紧嘴唇，缓缓闭眸后睁开，说道：“没事，你先休息吧。”

他伸手轻按在宁岁岁的额头处，掌心温热。

宁岁岁感受到一股暖流从额头处流淌开来，随后沿着经脉向四肢百骸扩散。方才难耐的头疼减缓不少，些许困意上袭。

但她不想睡。

舒缓好一会，宁岁岁才抬眼看向裴知衍，问道：“大师兄，我怎么了？”

裴知衍看着她的目光不掩心疼，他放缓语气，尽量不让她觉得难受，温声道：“只是灵力暴走，不要担心。”

说来轻巧，方才他和烬然在外间的谈话，光从语气来看，宁岁岁就猜到不是小问题。

自己的身体一直都有问题，她是知道的。

在早前，裴知衍也没有隐瞒她，跟她说她的体质特殊，无法像其他同门一样修炼。她的心脏奇特，若是体内储存太多灵力，便会引发灵力暴走。

届时可能会因此走火入魔，更有甚者经脉寸断，爆体而亡。

在无尽山这么多年，此处充沛的灵力一直在温养她的灵脉和心脏。若非如此，她早就已经步入死亡的路途。

她修炼资质上佳，饶是刻意压制修炼速度，也耐不住进步神速。

每日里看的书，也不像其他弟子那般大部分都是术法，她看的更多的是安身静气的心法，对修炼的作用远不及前者。

见裴知衍还在安慰自己，宁岁岁嘴唇微动，轻声道：“那我该怎么办？”

“有我在，我会照顾岁岁，不会有事。”裴知衍摸了摸她的额头，将额前的凌乱碎发整理好，“不要担心。”

无论是从前还是如今，裴知衍都一直陪在宁岁岁身边。

等她再次陷入安眠，裴知衍才起身离开。

烬然还在院子里等他，他把房门轻轻关上，转身看向烬然。对方神色也说不上好，只道：“方才我去探查了紫竹林。”

“林内还有残存的妖气，没想到无尽山护山大阵如此森严，也被他钻了空子。但那并非符罄的妖气，而是他手下所为。”

“符罄被我重伤，自然不能出手。”

烬然瞅着裴知衍的神色，知晓他这次是真的动怒了，“我已经派四位长老加固阵法，紫竹林内也会好好排查。”

裴知衍垂眸，神色冰冷。

“你准备怎么做？”烬然问道。

“我会守着她，不再让妖邪靠近一分。”

“如今之际，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她的安全。”烬然叹了一口气，随后忍不住感叹，“真没想到符罄如此执着，几百年过去，还不肯放过宁岁岁。”

见裴知衍并未答话，烬然便说道：“那我先走了。”

“嗯。”

等烬然走后，裴知衍独自站在院中树下。他抬眼看着从树枝缝隙中透出来的月光，微微有些失神，片刻后自嘲一笑。

原以为已经万无一失，结果还是因为自己有了失误。

不敢再去回想若那天他没有及时赶到，宁岁岁会变成什么模样。估计会被那符罄的手下带到符罄面前，让她受尽折磨。

想到这里，裴知衍不自觉地咬紧牙关，额角青筋突起。

一刻钟后，他才回到房间内，房间内的香炉内燃着安神香，宁岁岁睡得很熟，原本苍白如纸的面色也恢复不少。

他走到床榻的三步之外停下，倏然化为原型，迈腿走到宁岁岁的身边，淡金色的眼眸垂下，最后在她肩颈处躺下，缓慢闭眸。

感受到熟悉的温热源，宁岁岁微微蹙眉，但很快就伸手搂住毛团，睡眠也更加深沉。

夜半时分，香炉中散发的香气愈发浓厚，宁岁岁周身的灵力活泛起来。只见丝丝缕缕的灵力中夹杂着些许妖气，从她的心脏处溢出，之后尽数被吸入身边的灵兽体内。

等再次醒来时，宁岁岁已经恢复大部分精力，她睁眼环顾一圈，这才发现她正身处裴知衍的房间内。

手边触感温软，垂眸便看见小白正爬卧在她的手臂旁侧，睡得正想。

虽然心口处还隐隐犯疼，但她早已被小白夺去全部心神。以往醒来小白早已离开，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小白睡觉的模样。

她伸手摸了摸小白的脑袋，方才耷拉的耳朵微微抖动，于是她忍不住又摸了摸。

只见小白的睫毛微颤，随即缓慢睁开。两人目光相接，宁岁岁从它眼中看到了类似疲惫的困意。

“你怎么了？”她轻声问道，一只手同时轻轻地抚摸着它的后背。

小白当真没什么精神，它站起来舒缓一阵，随后抬头亲昵地贴了贴宁岁岁的下巴。

她觉得下巴有点痒痒的，忍不住笑出声：“怎么了？小白原来也会撒娇吗？”

以往都是她逗弄小白，但对方似乎天生不爱撒娇，生来就是高傲的性子。但它也不会拒绝她的亲近，对她的抚弄也很受用。

“你好像很累……”宁岁岁心疼地勾着小白的下巴轻轻抚摸。

小白半眯着眼眸，在她肩头趴伏下，之后便没了动静。

见此，宁岁岁将被子往上拉把它盖住，隔着被子抱住它。跟小白在一起时，她的内心总能得到奇怪的安定。

但这次，又忍不住紧张。

这是在裴知衍的房间，若是待会儿他发现小白怎么办？裴知衍从来不喜欢她跟灵兽过于亲近，更何况还把灵兽抱到他床榻上一道睡觉。

不知为何，宁岁岁又不合时宜地想到一件事。

小白是雄性。

这更奇怪了，呜呜。

担惊受怕一上午，宁岁岁都没再睡着。小白根本不知晓她的内心，兀自睡得深沉。但好在裴知衍没来寻她，也不会发现小白。

说来奇怪，以往她和其他灵兽相处时，哪怕只是一小会儿，都总能被裴知衍发现。

但是她和小白认识了这么久，裴知衍都没能发觉小白的存在。

所以，为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