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1 / 1）

翌日，天气晴朗。

今日是例行给周夫人瞧身体的日子，梁珊珊一大早背上药箱，与纪大夫打过招呼之后，便去了周员外府。

这段时间，梁珊珊与周夫人相处愉悦，医患关系和睦。因此员外府的下人见到梁珊珊的态度也算恭敬，每次都早早站在拱月洞前迎接她。

但梁珊珊今日到了员外府外，直敲了小半刻门都没有动静。心中十分疑惑，周府这么大，怎会无一人听见敲门声。

“难道府中没人？”梁珊珊微微怔然，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偌大的周府不可能空无一人。

梁珊珊思索半刻，决定去到员外府后门瞧瞧情况。她刚到后门处，远远便看见一个送菜的车夫与周府管家在笑着交谈，管家眼看着梁珊珊过来了，竟连忙对着车夫挥手，让他快些离开。

待梁珊珊走近，管家竟不管不顾开始关门了！

“等等！！”梁珊珊反应极快，一手挡住了门缝，使得周管事没有顺利关门，“周管事？我是来给你们家周夫人瞧病的，你怎么见了我就关门？”

周管事叹了一口气道：“别问了。梁姑娘，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梁珊珊蹙眉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夫人说了，那些剩余的诊金便当是赠予梁姑娘的，日后，你不用再来我们周府看诊了。”

周管事越是这么说，梁珊珊心中越是觉得好奇。她秉承着医者父母心的道理，摇头道：“我既然收了周夫人的诊金，自然要为病人负责，怎能半途而废。周管家，还请麻烦你告知我，周夫人到底怎么了？”

周管家见梁珊珊态度诚恳，最终便松开了门把手道：“其实……这是老夫人的意思。”

周家老夫人，自然指得是周员外的亲生母亲！前段时间，周老夫人从寺庙里礼佛回来，第一时间便赶到周府探望周夫人，想见见自家宝贝乖孙。

岂料她一进宅院，便见窗户大开，四面透风，原本应该在床上好好调养的周夫人不仅下了地，竟在院里由丫鬟伺候着洗着头！

周老大夫人当即大怒，指责周夫人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骨，受风受寒日后要落病疾。但周夫人如今已经习惯了梁珊珊的“科学”坐月子办法，觉得疗效甚好，哪儿愿意听周夫人的话？周老夫人虽然平日里性格暴躁易怒了些，毕竟上了年纪也情有可原，但她绝不是真的蛮横无理之人，全都是为了周夫人的身体健康着想。

但周夫人一意孤行根本不听周老夫人的劝，婆媳之间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剧烈的争执，周老夫人愤怒地差点没被她气得吐血，最终还是周员外赶回周府，方才将将平息此事。周员外虽也无法理解周夫人的做派，可毕竟两人是几十年的结发夫妻，因而也只能好言相劝。

而周夫人也是胳膊肘拧不过大腿，最后被周老夫人强行关在了密不透风的厢房里，日日在床上喝补药养气血，不准出门半步。

周老夫人还勒令，以后不许梁珊珊进府！

“梁大夫，不是我不放你进去，确实是老夫人已经发了话。我看啊，你以后还是别来周府了。”周管家说罢，便又想去关府门。

“周管家！”

下一刻，梁珊珊利用灵活的身影强行挤了进去，可怜兮兮道：“我知道这事是老夫人下的令，但我与周夫人相处许久，性情相合，已经算是半个朋友了。你就当我是去见朋友，放我进去看她一眼吧？”

梁珊珊倒不是非要上赶着给周夫人问诊，只是她以前观察周夫人的脉象，便观察出她有血气旺盛、心脉受阻的症状。若是日日待在府中大补荤腥补药，时间一长，只怕会对身体不宜。梁珊珊一直秉承着医者仁心的态度，哪怕在行医过程中遇到一些困难也正常，所以为了周夫人的身体健康，她绝对不会就此放弃。

周管家犹豫道：“这……这如何能行……梁姑娘，你还是别为难我了。”

“周管家，我只进去一小会儿？绝对不会耽搁事。”梁珊珊保证道。

周管家垂眸看着梁珊珊，见少女一双星眸熠熠发亮，神态乖软无辜，突然生出种拒绝她的人简直罪大恶极的想法，最终妥协道：“好吧。”

“老夫人今日去城郊的寺庙礼佛了，约莫还要一会儿才会回来，你快些。”

梁珊珊得了准许，一改刚刚的可怜表情，转身便朝着周夫人院里跑。周夫人院里的翠秋是她当初嫁入周府的陪嫁丫鬟，因此见了梁珊珊也没为难，反而急忙带着梁珊珊进了内院。

“梁大夫，你是怎么进来的？你不知道啊，这段时间夫人整日在床上躺着，只觉胸口窒闷，难以呼吸。”翠秋一边挑开珠帘，一边道：“夫人一直念叨你呢。可惜老夫人又不让我出去请你。”

“我央求周管家放我进来的。”

梁珊珊问道：“夫人在哪儿？如今的情况如何了。”

“梁大夫……”

话音方落，苏锦屏风之后便传来了周夫人虚弱的声音。梁珊珊急忙绕过屏风走了进去，一眼便周夫人靠着软枕躺在床上，双唇干白，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这是有些发烧了？”梁珊珊蹙眉，抬手便在周夫人额头触了触，感觉到她的体温有些滚烫。

周夫人一把抓住了梁珊珊的手，闷声咳嗽：“梁大夫，你可算来了。我这几日感觉身体乏力，头晕目眩，偶尔还会出现低烧的情况……这可如何是好？”

原本她按照梁珊珊给的法子，每日食疗食补，适当运动，精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身体状态也恢复到孕期前的模样。

但周老夫人实在太过霸道，硬生生要把她困在房里，每日炭火烧得通红，严格控制饮食，各类滋补药物轮番上阵，每次用饭时后还要搭配上一碗大补的药膳，没两天时间，她精心调养的身材不仅又恢复到肥胖状态，甚至还时不时开始生病，这已经连续好几日夜晚失眠。

“梁大夫……并非是我不遵医嘱，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周夫人说着话，抬手又抹了抹眼角的泪痕。

“周夫人，你先别着急。我来的时候已经听周管家说了院里的事，我先看看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再做定论。”

周夫人连忙点了点头。

梁珊珊仔细给周夫人诊着脉，片刻之后，她蹙眉道：“脉象紊乱，体征虚浮，有心火虚妄的体表之症。”

“夫人，你原本便有心脉滞纳的先天不足，若是不及时调理气息，时间一长，恐怕会加重病情。”

闻言，周夫人顿时更害怕了。

生死面前，她当然顾不得婆婆叮嘱，连忙着急道：“梁大夫，你……你救救我啊……我的孩子才刚刚足月，若我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得了。”

梁珊珊拍了拍周夫人的手背，以示安慰，道：“无事。索性现在的病症还只在浅表，我给你开几幅疏血调养的药物，让翠秋随着我回同仁堂拿药，只要用了药，便能缓解。”

周夫人感激的泪意涟涟，哑声道：“梁大夫，还好你不顾阻止来为我看诊。这周府的大夫虽然多，但没一个能瞧好我的病，然而越治越严重。”

“翠秋，你快把我那对碧玉镯子拿过来，送给梁大夫。”

这一对碧玉镯子是当初周夫人嫁入周府的嫁妆，通体透色，价值不菲，是周夫人最喜欢的饰品。如今她想将镯子赠与梁珊珊，足够可见她对梁珊珊的重视。

“使不得。”

梁珊珊摇了摇头，拒绝道：“夫人，我已经收了你的诊金，为你治病乃是我的职责，怎可又收你一对玉镯。”

却见周夫人十分坚持，硬生生将这对漂亮的玉镯戴到了梁珊珊的腕间，轻声道：“梁大夫医者仁心，知道我在府中不适，历经艰难也要来为我看病，怎能不让人感动？”

“这对镯子并不是看病的诊金，而是我把梁大夫当作好友而赠与的一点心意。”周夫人恳切道：“你若是不收，那我必定会夜不能寐，不得安心。”

闻言，梁珊珊也只能受了这一份好意，道：“既如此，那我先谢过夫人了。”

“夫人放心，哪怕再艰难，你的病我一定会想办法给你治好。”梁珊珊写完药方，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秋翠道：“秋翠，你随我去……”

“——你们要去哪儿？！”

梁珊珊话音未落，便徒然被一道浑声打断。只见外室缓缓走进一个身披明秀金丝绒大氅，头发花白，手杵拐杖的老婆婆，正是周老夫人。

周老夫人年近古稀，但仍旧精神奕奕，她颇为严厉的眼神扫了屋内一圈，最后落在了梁珊珊身上，不悦道：“你就是那个骗钱的大夫？”

梁珊珊骤然沉眸，没想到周来夫人讲话会如此不客气，这简直是来者不善了！

“见过周老夫人。”再怎么说对方也是长辈，梁珊珊还是站起身行了一个礼，方才道：“回老夫人的话，我是周夫人聘请的同仁堂大夫，可不是什么骗钱的大夫。”

“不是骗钱的大夫？”

周老夫人冷哼一声：“你给我家儿媳灌迷魂汤，让她还没坐完月子便四下走动，亏空身体。现在她生了病，恐怕都是你之前的法子造成，我没抓你去见官已经是仁慈，你还敢说不是骗钱？还敢来我们周府！”

“此言差矣。”梁珊珊被冤枉了也不着急，不疾不徐道：“先前我为周夫人诊治时，周夫人的身体与精神状态都有所好转，周府众人有目共睹。就算周夫人现在生了病，那与我的办法也没有关系。”

“伶牙俐齿。”

周老夫人冷冷道：“你的意思是我的办法有错？笑话，我老太婆几十年都活过来了，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盐还多，难道你还能蒙我！”

周府上下的人都知道周老夫人生平最痛恨别人欺骗于她，对于像梁珊珊这种医术不精又满嘴谎言的江湖郎中更是嗤之以鼻。

梁珊珊淡然答道：“周老夫人，您不必执着于办法对错，不妨先听我一言，若是我说的您不认可，再决定是否继续让我来周府为周夫人调理身体也不迟。”

周老夫人看她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不由得心头火气更盛，正准备发作。周员外见状连忙上前宽慰道：“母亲消消气，且听这位梁大夫把话说完，到时候您再做决断也不迟。”

周老夫人冷哼一声没再说话。